越是文化與人口與宗教混亂的地方越容易發生衝突。這是每一個融合小國無法解決的疑難雜症。信仰不同的人聚在一起,各種各樣的矛盾和口角也就在所難免。爭執有大有小,流血受傷什麼的就非常常見。
而又因為往往發生這種意外的受害者都不願意去醫院,所以專門負責處理這種事故的私人診所便流行起來。
每當夜深人靜,正經的店家都熄燈掩門後,私人診所的招牌和鹵素燈便從陰暗的街巷中亮起,裡麵不知從哪裡拿到行醫資格的‘醫生’等著倒黴的客人上門。
戴著眼鏡留著胡須的老男人是這附近唯一一家私人診所的老板兼醫生。可能是因為這附近生意少,一開始的其他幾家都辦到了更紅火的地方。
一直到淩晨都無人打擾,他本準備提前打烊,回家陪老婆孩子,雖然她們很可能早已進入夢鄉了。老男人拉下帶著鏤空格網的卷簾門,又關上內門,剛往屋內剛走了幾步,便突然聽到了砰砰的敲門聲。
他皺著眉頭不客氣地朝外喊,“誰啊?關門了沒看見嗎?!”
“救救她!求你,醫生,救救她——”一個稚嫩的聲音在門外求助著,顯得絕望又無助。
“我可不是什麼醫生。關門了!”
“求你了,彆走,她……快死了……求你!”
老男人聽出了這是一個孩子的嗚咽,猶豫了一下,轉身打開內門。透過格網,借著鄰居招牌昏暗的光線,他看到了那個哭求的男孩,眼睛也繼而掃向癱靠在他身側的傷者。老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便又關上了門。
“彆——”
“彆叫了,小子,她死了,或者說馬上就要死了。”老男人無情地說,“我救不活她。走吧!”老男人往屋內走。
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行醫十幾年,他已見識過各種垂死之人的神態和表情,而剛剛瞥到的傷者和之前那些人一模一樣。
他們遇到這種傷勢都不會接手,這已經成了這行的一種潛規則。但身後仍不停地傳來砸門聲,卷簾門叮當作響,男孩一遍又一遍地哀求。
“媽的,”老男人咒罵著,“今天真是倒了黴了。”他轉身又走了回去。
內門又被打開,張豪的眼睛卻已經哭得幾乎什麼都看不清了。“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他聲嘶力竭地哀求著,將維萊卡隻身拖到這裡,幾乎耗費了他全部的體力。
“我說了我救不了她!”老男人憤恨地說,但是往外遞了一張紙條,上麵是剛剛寫下的一串數字。“打這個號碼,該死得,我這相當於自己折了自己的名聲。”
張豪顫抖著接過紙條,揉乾眼淚。“可,可你說她就要死了。如果不現在就……”
“彆他媽廢話了,趕緊打,他連死人都能救活!”老男人關上了門。這次是徹底關上了。
最後的希望,張豪知道,這是維萊卡最後的希望,也是他自己最後的希望。他趕緊掏出手機撥出紙條上的號碼,手顫抖得還不小心按錯了兩次。
維萊卡麵色慘白,嘴唇已毫無血色,呼吸幾乎都快停止了。這一刻,張豪覺得等待的時間似乎被無限延長了,他仿佛覺得過了一個世紀,才有人接了電話。
“喂——”一個懶散的聲音從話筒後傳來,但男孩根本沒聽完,直接喊了回去,“救救她,救救她,有人說隻有你能救她!求你了,求你了!”
“你他娘是誰?”
“我叫張豪,我父母被殺了,她救了我,我跟著她……”男孩幾乎語無倫次,“現在隻有她是親人了。求你了,她受了重傷,很重,很重……身上全是血,幾乎要流乾了。我,我——”
“救人可以,我要的很高的。”對方說。
很高?錢,對,他要錢,沒錯。“我們有錢,有很多,你要多少都行!”張豪顫抖地說。
“很多是多少?你能給多少?”
“多少都行!”彆問了,男孩急不可耐,喊著,“我這條命都給你!”
電話裡沉默了一會,對方突然問,“你多大?”
這次,恐懼有一半變成了憤怒,張豪朝電話吼道,“彆他娘問了!我……我多大有什麼關係?快來救她!快來救她——”嘶啞的喊聲估計幾個街區外都聽得到。
電話裡又沉默了一會。再說話時,那聲音突然有了精神,“在哪?”
張豪還沒忘記路牌和街名,趕緊報出。“快來吧!”他再次哀求著,憤怒霎時全都沒了。
“著你娘什麼急,人死了?”
“沒,沒死,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死的!”男孩哭著說。
“那就等著。隻要她沒咽氣,老子就能把她救活!”
電話掛斷。男孩癱坐當場,幾乎不敢去看身邊那一動不動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開著刺眼大燈的房車以誇張的速度從街角轉彎過來,迎著他們駛來。男孩終於再也撐不住了。在刺耳的刹車聲中,他昏厥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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