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貴妃娘娘的呼喊下,安仕全從前帳來到後帳,看見皇帝陛下蜷縮在床上,一條薄薄的毯子蓋其身,貴妃娘娘卻坐在床沿上使勁拉扯身上的紗衣裹住身子,而身子卻還有點微微顫抖。
“娘娘,您怎麼了?”
“這鬼天氣,一日讓人過完四季,太冷了……”
幸好,安仕全手上拿了一條稍厚的毯子,惶惶然上前給貴妃娘娘披上。貴妃娘娘卻不願意披,而隨手拉下整理了一下轉身覆蓋在皇帝陛下身上。
“本宮沒事,陛下可不能凍著……外麵是何情況,怎突然如此冷,真教人受不了!”
“娘娘,昨天夜裡開始天空便滿天飛雪,越下越大,現在外麵是千裡冰封萬裡雪飄,天凍地寒已經進入冬季了!”
“冬季,七月就開始下雪,討厭的天氣……”
“娘娘,您有所不知,我們所處的地方是屬於近黃河以北,地理上可以算屬於北方,冬季來臨要早中原一兩月餘,隻是今年來的特彆早,本來北方天氣就變幻莫測,沒有秋天的過度,直接從夏天就跳到了冬天,如冰火兩重天一般……”
“以前也如此?”貴妃娘娘打了一個冷噤追問道。
“回娘娘話,之前是有,很少遇見。像這次白晝兩重天實屬罕見,老奴也是第一次遇見,隻是之前聽老人提起過,這叫‘無果年。”
“何為無果年?”
“哦,娘娘就是說沒有秋天的年份。這是有寓意的,意思是說年份不好,農民的莊稼基本沒有收成,秋天代表果實豐收之意,因從夏季直接跨入冬季,便沒了秋天金燦燦的果實,所以俗稱‘無果年’……這些老奴也隻是聽說,也不知是否屬實。”
“現在中原稻穀還是青苗,一下子就大雪紛飛,肯定不能出稻穗了,比喻很形象,比喻很形象……天意不可違啊,天意不可違啊……”
貴妃娘娘和安仕全說話間,也不知何時皇帝陛下起身,坐著倚靠在床頭,用毯子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
“都是瞎說,朕才不信什麼‘無果年’,朕就是天子,老天還不眷顧朕不成?現在提前下雪也是自然現象,不要去外麵瞎說。切記,流言蜚語止於智者,不要人雲亦雲的誇大其說,自己嚇自己……”
皇帝陛下南宮客把安仕全和貴妃娘娘劈頭蓋臉的奚落一番,但不得不承認,今年的天氣變化反常,白天如夏,晚上如冬,一天跨兩季。
“是。”安仕全慌忙躬身答道,“陛下,老奴記住了。”
“記住就好,記住就好。”皇帝陛下也打了個冷噤。然後張了張嘴繼續補充道“去傳先鋒將軍和房將軍來覲見朕。”
“遵旨!”
安仕全向皇帝陛下施禮後轉身離開軍帳,馬不停蹄地去傳兩位將軍前往覲見。當安仕全經過門口時,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徐長卿也條件反射打了個冷噤,但是他不能離開,再冷都必須不得離開陛下半步。隻是徐長卿沒有明白,士兵們都生火取暖,為何安仕全不在陛下的帳篷內生火取暖禦寒的呢!
關於在皇帝陛下的軍帳內生火取暖,不是安仕全沒有想到。安仕全三更便醒了,也知曉外麵下著大雪,完全可以幫忙在軍帳內生火的,結果他沒有那麼做,其目的就是想在皇帝陛下麵前表達今年是個“無果年”,意欲今年是個災禍年,一次次的刺激皇帝陛下,讓其痼疾加重不能行走。如此自己才能完全掌握皇帝陛下的一切,方便挾天子以令諸侯發號施令,一舉奪得天下,複辟西蜀,把十八公主煙雨推上皇帝之寶座。
片刻,兩位將軍在安仕全的帶領下來到軍帳,先是一通繁縟禮節的叩拜,然後規規矩矩肅立在旁邊等候皇帝陛下的旨意。
“兩位將軍,在這不毛之地堅持了一個月有餘,輜重縱隊一直不前往救駕,意欲何為,你們可知曉?”皇帝陛下輕聲地問道,但是雙眼卻緊緊盯住二位將軍的麵部表情變化。
如此複雜問題,兩位將軍也甚是為難,不知如何作答,但是心中都明白為何輜重縱隊不前往救駕。過了良久,皇帝陛下繼續道“怎麼,今天被凍傻了,都不知如何回答朕了,還是根本不敢說啊?”
在一旁的安仕全,甚明聖意,悄悄給先鋒將軍打手勢,讓他說話,以免激怒了皇帝陛下,此時的皇帝陛下可是喜怒無常之人,萬一盛怒之下做出什麼極端行為,在所難免,那時為時晚矣!
回答難,不回答也難,真話難,假話更難。先鋒將軍最後躬身膽怯地回答道“陛下,末將隻懂領兵打仗,陛下指哪末將打哪,其它才疏學淺一竅不通。”
“什麼一竅不通,朕看你們是不敢說吧!”
“陛下……”
“有什麼不敢說,你們不說朕替你們說,不外乎就是清河控製了輜重縱隊,不讓前往救駕,還有糧草不是被劫,而是主動送給敵人的……簡單地說,朕的三兒子跟叛軍勾結,想要了他老子的命……還有,還有太子也盼朕把命交代在這鬼地方,如此他正好名正言順取代之……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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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說話聲音很輕,但是句句戳中要害。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誰敢說,如是外人說,定落個挑撥皇家骨肉親情而治罪斬首,先鋒將軍和房將軍再傻也懂,自然假裝一問三不知。
“陛下,陛下,末將不是那個意思,輜重縱隊不屬末將節製,末將也是無能為力……之前末將曾三番五次飛鴿傳書要求前往救駕,可總是以不同的理由搪塞推辭,所以末將也甚是為難……”
“嗯嗯,朕知道你們為難,朕不怪罪於你們。朕雖老了,患重病疾,腦子還沒有壞,還能分彆是非……”皇帝陛下長歎一口氣眼泛淚花。
“陛下,不管輜重縱隊來與否,還是要下嚴旨,命令前往救駕,不然屆時他們會說陛下沒有發聖旨命令救駕,再找其合理借口推卸責任,所以必須嚴令輜重縱隊即刻前往柳灘救駕,逾期按抗旨處理。”房文卿將軍認真地啟奏道。
“嗯嗯,房將軍說得在理。不過來不來是另外的事,但是朕的旨意一定要傳達。”
“陛下,我們還得另想辦法,不要對輜重縱隊抱有希望,萬一真的不來……”先鋒將軍插話道,但是他一直在觀察皇帝陛下的臉色,深怕自己說錯話。
“朕知道,吾非亡國之君,汝皆亡國之臣。吾待士亦不薄,今日至此,群臣何無一人相從……安仕全,擬旨‘朕,身陷囹圄一月餘,萬分危急,命輜重縱隊左右將軍,速往柳灘救駕,不得有誤,欽此!’”皇帝陛下南宮客說完,潸然淚下,歎息不止。
從西北軍絞殺虎賁營起,再是聯軍南下,從任留城向北,縱橫數千裡之間,白骨滿地,人煙斷絕,行人稀少。即使有城池地方,也僅存四周圍牆,一眼望去都是雜草叢生,聽不見雞鳴狗叫。看不見一個耕田種地之人,如此景象,自夏邑建立以來還是第一次呢!
皇帝陛下為了彰顯自己,還親自下了罪己詔發往全國,其中寫道
“朕以涼德,纘建夏邑,意與天下更新……朕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為朕赤子,不得而繈褓之,坐令柳灘丘墟,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誰任其責……政不加修,禍亂日至。抑聖人在下位歟?至於天怒,積怨民心,赤子淪為盜賊,良田化為榛莽;陵寢震驚,親王屠戮。國家之禍,莫大於此。若不有撻伐,何申國威!朕親率二十萬討之,留東官監國,國家重務,悉以付之。今且被困柳灘,突圍甚難。告爾臣民,有能奮發忠勇,或助糧草器械,騾馬舟車,悉詣軍前聽用,以殲醜類。分茅胙土之賞,決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