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道身影從苞穀地裡鑽了出來。
李如意看見她不禁一愣。
那是個十分纖瘦的瘋女人，她頭發雞窩一樣淩亂，臉上脖子上還有沒洗乾淨的臟汙，她的衣服不夠長，碩大的肚皮露在外麵一塊。
看見李如意停下來，用那雞爪子一樣的臟手撓著自己的腦袋，身體扭曲著咯咯發笑。
李如意很難形容自己那一瞬間的心情。
這樣的女子哪個村子都有，她們都會有差不多的名字，不是叫老瘋子，就是叫瘋婆子。
三家村也有兩個這樣的女子。
隻不過其中一個嫁了人，被人鎖在家裡。
另一個家裡不想要她，讓她滿村子溜達。
上輩子，李如意在村子裡生活的十幾年間，常常看見她衣不蔽體，在李如意有記憶的十年，看見她懷孕過六七次。
那時候李如意被生活壓的站不起腰，從沒關注過她後麵的生活。
隻記得誰說她好像是哪次生孩子時死掉了。
大家許久看不見也不覺得奇怪，隻會感慨一聲，反正這樣的女子都是活不長的。
總不會像彆人家的傻兒子，腦子不好也有人給花錢說媳婦，把李家的好姑娘娶回家，就算有天父母不在了，也還有媳婦。
李如意忽然覺得心裡壓的塊巨石。
女人看見李如意站在那裡，拍著手衝了上來。
“花花花花……嗬嗬嗬花花……”
李如意挑起木箱子，一轉身避過了她。
這樣的人可不會在乎自己傷不傷人，李如意難過，卻不會因為這種憐憫就放下戒心。
她把自己頭上的花飛快拆下來扔給對方。
那女人視線追著李如意的手，看見花落在地上，更高興了，還蹦蹦跳跳的。
李如意看著她露出來的肚子上滿是裂紋，有的是新鮮的，看起來是粉紅色，有的已經非常陳舊，變成了黑色。
她撅著身體把花撿了起來，腿都撇成了八字。
李如意有些擔心，但她也不敢幫忙。
那人撿起了花，兩隻手在頭上刨啊刨，很是高興。
她的注意力都在花上，對沒了花的李如意不感興趣，自覺帶好了花，轉過身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鬆鬆垮垮的頭花在她腦袋上一跳一跳的，她就這樣奔向陽光的方向，隻留給李如意一個看似快樂的剪影。
或許她並不知道自己正在經曆著什麼，也不會為此而困擾。
李如意滿眼複雜。
上輩子的她還不懂那麼多，可重新來過，再看見這樣的人，她忽然充滿了迷茫。
何為人生？
人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清醒的人總比不清醒的痛苦。
但李如意並不後悔，這種血淋淋的傷痛讓李如意明白，自己正在認真的活著。
像人一樣活著，而不是一具被欲望支配的行屍走肉。
她一直看著那道背影消失，方才轉身離開。
剛才她打聽過，這周圍還有一個小村子，距離這邊隻有十裡地，以她的腳程用不上一個時辰就能跑個來回。
來都來了也就一起跑一趟。
李如意走到沒人的地方，把褡褳裡的銅錢倒出來包好，塞進木箱最底下。
她用力的呼吸著田間清甜的空氣，甩開腳丫子往下一個村子跑去。
要掙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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