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我其實原本不想說的,隻是日子過到了當下,我好似除了你也沒有旁人可以說起。”
“我母親是我父親的原配,明明身份地位很高,卻隻因沒有生過兒子,連對父親的妾室都不敢大聲苛責。”
“我自幼便知她不喜歡我,哪怕連那妾室生的庶子都比我更得她的喜愛。”
“起先我是恨的,可後來我不恨了,這大約便是她的命吧,一生就是如此,被困在其中永遠都不得解脫。”
“我隻想著我這輩子不要與她做同樣的人!”
“如今看起來我是做到了的,隻是心中總是有著許多難以明說的複雜情緒。”
“我不得母親的喜愛,不得父親的看重,如今嫁了人,不得丈夫的敬意,也不得長輩的寬容……”
秦煥璋說到這裡沉默了一下。
趙沏和她並不是一條心。
趙家老太太因為他下藥的事情,對她萬分不喜可又無可奈何。
兩個並不姓趙的女人曾坐在一起聊過。
秦煥璋希望對方能給予她一些憐憫,女子與這世道活著實在不易,她隻是想要活得坦蕩些罷了。
趙家老太太明白她。
若是不明白,又豈能掌家多年,架空自己的男人,將兒子教養的一文不值,最後隻能抓一抓孫子呢?
可明白歸明白,屠刀落在誰身上時,誰都是不高興的。
趙家老太太不肯承認自己老了,隻打著不信任秦煥璋的名義去給她下絆子。
她挑撥的趙沏與秦煥璋不合,因為她知道秦煥璋沒有退路,但趙沏有。
她也知道這個女人沒那麼容易打倒,但隻要看對方不爽她就足夠了。
秦煥璋連理事都要焦頭爛額,又遑論是應對趙沏這個她自己的丈夫,某種意義上來講,趙沏也是她最堅實的靠山。
要是沒有趙沏她與趙家又有何關聯呢?
這些關係複雜,又沒有頭緒。
“如意,我羨慕你!同樣是不得父母的喜愛,你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斬斷那些關聯,而我明知道對方隻是在利用我,心裡卻總是控製不住的掛念。”
秦母常常上門騷擾她的那些日子,秦煥璋心裡非常難過。
“我想讓我娘過得更好一些,想讓我爹對她有更多的敬意,想要告訴彆人生女兒也是很好的,我也會成為我娘的依靠,可是她都不在乎!”
秦漢章瞬間紅了眼眶,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秦母的所作所為。
“煥璋啊煥璋……即便我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也恨不得我死掉,換來一個兒子。”
“趙家的那些旁支虎視眈眈,對我沒有半分的敬重。我整日裡穿著隆重的衣服,坐在沒有外人能看得到的書房……可我必須這樣,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代表趙家!”
“這時候我也會羨慕你,羨慕你有一個愛你的人……”
說到了韓時安,李如意的表情放鬆了些許。
“或許吧,但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羨慕的!”
她和韓時安之間經曆的故事也是旁人所不知的。
那些與世界的牽連和羈絆,彆人沒有辦法帶給她,她也沒有辦法帶給彆人。
秦煥璋聽了這話,笑的很是無奈,甚至在那泛紅的眼眶襯托之下,仿佛是在哭一般。
“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李如意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
“能不能遇上對的人看的不是我們是否足夠優秀,而是我們有沒有那個運氣……”
“有些人總覺得遇上一個人,讓他愛上自己,為自己改變,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可我卻覺得先應當遇上一個好人,然後同他在一起,就會發現,原來好人始終都是好人。”
“你我之間最大的不同不是我遇上了韓時安,而是你沒有遇上旁人的機會。”
到了秦煥璋這種地步,說出的話已經不隻是為了說話本身。
李如意明白對方的意思。
早就聽說她已經替趙沏收了陳盼盼。
秦煥璋能和陳盼盼聯手,卻不能和李如意聯手,因為她知道她鬥不過李如意!
她擔心李如意在外走了一圈,回來覺得還是趙沏更好。
秦煥璋常常懷疑,李如意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真的能有她表現出來的堅定嗎?
李如意的話沒有停下,她看著秦煥璋,非常嚴肅的告訴對方。
“應當是,和一個對的人相守一生,而不是把相守一生的人變成對的人。”
秦煥璋和趙沏是最合適的,因為趙沏能給秦煥璋所要的一切。
隻是秦煥璋還想要琴瑟和鳴,那就未免有些太過貪心。
並不是李如意覺得她不配。
而是夫妻關係,至親至疏。
秦煥璋在一開始就選擇了“至疏”的一條路。
在她心中趙沏沒有趙家的權勢重要,那反過來趙沏也覺得秦煥璋這個妻子沒有自己身為男人的享樂重要,是非常平等的事。
李如意覺得秦煥璋的選擇是對的,感情終究太過縹緲,抓在手裡的權力才能給人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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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上輩子癱在床上的趙沏,明明比這輩子活蹦亂跳的更好掌控,但秦煥璋依舊選擇了悔婚一樣。
“我無法安慰你什麼,因為我們自始至終的選擇都不是一樣的……”
“我在最開始走上這條路,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也不是因為韓時安,更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配得上他。”
“那時候,族中的族長想要把我和姐妹們賣掉,我為此自立門戶,最為難的就是女戶每年那五兩銀子的贖役錢。”
“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啊!夠買一隻金耳璫嗎?或是夠在狀元樓吃一頓飯嗎?”
“都不夠!”
“卻可以買我們姐妹三人的三條命!”
秦煥璋聽李如意說著這種這樣的話,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或是不好,她的心倒是慢慢放了下來。
“沒有韓時安,我還是李如意!”
可沒了趙沏,秦煥璋還會是趙家當家的大少奶奶嗎?
秦煥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麼長時間壓在她心頭的重量,好像在此刻放鬆了下來。
“原來你也不是最開始就這麼厲害的!”
李如意也跟著笑了。
“你已經很厲害了!”
“能得如意的一句誇獎,我這一年也不算白忙!”
李如意笑的有些無奈。
“說你這一年都叫白忙,那旁人的一年該叫什麼呀?”
秦煥璋眨了眨眼。
“可是你說的那五兩銀子的贖役錢,是你最大的障礙,想必普通人家的姑娘也都是這般,她們奔波了一年,得了五兩銀,而我奔波的一年,成了如今這般。”
“雙方是沒有區彆的,終究都走上了自己的極致!”
這話聽的李如意一愣。
她知道秦煥璋跟她說這些話,未必沒有利用她的意思,可此時此刻的開朗也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