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了這裡,顏若淩終於聽到了太後的呼吸亂了一瞬。
這一瞬間,讓她的心也跟著落回了肚子裡麵。
“若淩曾問過她,當時可曾有過半分遲疑,她卻是笑著說,往日恩怨不過爾爾,從此過後相互之間便隻有恩,沒有怨了!”
太後聽了這話輕笑一聲,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但顏若淩卻是能從這笑之中聽說太多太多的情緒。
她繼續說道。
“後來,她從那小村子之中出來,一路去了府城,發達以後,頭一件事便是回村建了炭窯,這炭窯非是她的產業不說,日日產出全都歸了村中。”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也是她那時候為數不多的積蓄。”
“若淩不解,以為她那村中之人必是各個向善,才使她如此厚待,問她時她卻隻是笑笑,說起了村中趣事。”
“這趣事勾的若淩心中癢癢,乾脆也差人去了她故地打探。”
聽到這裡,太後態度微微端正了許多。
“哦?如何?”
顏若淩皺著眉擺了擺手,一副一言難儘的表情。
“實在是不好說!”
“那村子是三姓大村,那女子祖上基業便是被那族長霸占了去,那其中另一位族長,曾指使著人把那女子身邊的幫手手腳都打斷了,隻為了逼她讓出利益。”
“裡正倒是向著她些許,奈何裡正在村中說話半點也不算數,勉強護著她便已經千難萬難,更彆說護住她的財產。”
“她就是在這般虎狼環伺之下成長了起來,開了鏢局,建立了商隊,一路從那小村子,走到了京城來。”
太後的表情有些許微妙,到了她這般見過太多人性,便已經不期待純粹的善人了。
李如意如此正麵,她卻從這正麵之中看到了另一麵。
她低下頭看著顏若淩亮晶晶的眼睛,也反過來問道。
“若淩倒是真長大了,可是也想成為這樣的女子?”
太後笑的慈祥,顏若淩卻輕而易舉便透過了慈祥的表象看到了深處的危險。
她像是沒有發現異常般毫不設防,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若淩卻是不想的!”
太後眉頭微微挑了挑。
“看你這般推崇,哀家還以為你也想如她這般。”
顏若淩這次搖頭搖的更加堅定了!
“不止是不想,也不願!”
“她就像是若淩抄經之餘偶爾翻開的一本遊記,內容新奇,卻並不向往。”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路,她這般的女子活的太尖銳,當世出一個,是新奇。出兩個是趣聞。出三個出四個就有些喧鬨,若是人人如此,這規矩禮法便全都亂了套。”
“若淩看了遊記,還是要放回去,好好抄經的,而且,這娘親說過,抄經,最忌諱的就是心不清靜……”
太後瞬間笑了起來,這次笑的卻是格外開懷,甚至笑到開心處,還伸手點了點顏若淩的小腦門。
“哀家以前倒是小瞧你了,原來咱們若淩竟然已經有這般通透了!”
顏若淩靦腆的笑笑。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經書抄的多了,道理慢慢便懂得了些許,然,若淩所知不過皮毛。”
“隻是,時間久了,便也有了淺淺的一點見識,感受到了些許太後娘娘眼中的道理。”
“隻這些許,便已經讓若淩受益良多。”
這樣的人家長大的孩子,那馬屁都是張口就來。
隻是顏若淩的馬屁格外真誠。
她確實想要知道更多太後眼中的道理。
在這京城之中她若是想要橫著走,就得牢牢抱緊這條大腿。
抱大腿並不可恥,可恥的是一邊想抱大腿,一邊還裝作不屑,拉不下臉麵。
太後這次更開懷了,笑聲都傳的更遠了。
等到顏若淩離開,她的心情都很好。
女官見此,也跟著笑著。
“太後娘娘今日心情真是歡喜,看來也是若淩姑娘的功勞。”
太後嘴角還帶著笑。
“看見她哀家便常常想起靈兒,仿佛靈兒還在……”
說完她表情淡漠了些許。
“若淩這孩子,哀家倒是要留的久一些的,這女子生產是道坎,哀家年紀大了,經不起這些事情了!”
女官聽了這話,表情沒有半分波動,依舊溫柔恭敬。
“應當的!若淩姑娘想必也是願意的!”
太後點了點頭。
“晚些時候問問也成,若是這孩子無心,哀家也不勉強她。”
兩人言語之間定的便是顏若淩的終身大事。
時下女子的好年歲就那麼多,嫁的晚了那合適的人家便都定出去了。
太後想讓顏若淩留下,覺得她是個逗趣兒的人,顏若淩又豈能拒絕。
權勢之所以使人著迷,便大抵在此刻凸顯一二。
能站在大齊權力巔峰的,有時候未必是人傑,或許,也可能是鬼雄。
殺死自己的靈魂,用血肉供養權利和欲望,才能在這一條路上勇往直前。
這邊顏若淩被女官送到了院門口,小福在外麵凍的臉蛋通紅,卻並沒有半句怨言,看見顏若淩出來,連忙走過去,等她和女官告辭後,這才把衣裳披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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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鏢師也站在不遠處等著,看著她出來連忙走過來。
顏若淩表情沒說什麼,招呼她們回去。
幾人很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間之中已經燒起了炭火盆,駕車的那女鏢師正在炭火盆上燒水。
茶壺坐在上麵,噴著熱氣,她連忙招呼。
“咱們帶著薑茶來的,我給你們煮了一些,一人一碗驅驅寒。”
見過了雍容又漫不經心的權勢,回來看見這鮮活的人間氣,顏若淩才有了瞬間的喜悅。
她的心在某個時刻似乎都麻木了。
直到一碗薑茶下肚,才又柔軟了起來。
小福喝完了薑茶才歎了口氣。
“都說早吃薑賽參湯,晚吃薑賽砒霜,這怕不是與養生不利啊!”
煮薑茶的女鏢師嘴角抽抽。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看啊,大病一場與養生最是不利!”
小福咂吧咂吧嘴,口中還有一股子辛辣,她卻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
顏若淩見她如此,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隻是笑容之中有著許多情緒。
她明白,小福不是真的挑刺。
小福是怕自己挑刺,給了鏢師一個講清楚緣由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