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他用沙啞的嗓音道:“可以開始了,祭品已經備齊,請神降邪祟!”
而就在他剛說完此話,那個一直觀看著篝火的最年長老嫗,身體刹那間悚然抖動起來。
隨著身體的抖動,就好像無意識似地,她還用法刀將自己鹿皮袍上係著的幾個小小布包皆儘挑破。
這些布包裡麵,裝著的是儘是一些風乾後的草藥,以及和其它從動物身上取用下來的巫藥。
阿嬤將其全都一股腦地投入到熊熊燃燒的烈焰裡麵,一團圓環狀的煙氣從篝火上方升起,緊接著就向四周蔓延開去。
這煙霧的味道倒是不算難聞,可卻有些古怪。而且,凡是聞見味道的人都覺得自己精神為之一振,耳朵、眼睛這些孔竅似乎都被重新打開了一樣。
與此同時,聞見煙霧的人全都聽見了來自篝火旁邊的,那由所有薩滿合力敲響的法鼓聲。
“咚、咚、咚——”
以及數個薩滿混成一起的,難辨雌雄,更難辨何人的唱調聲。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戶戶住氈帳裡邊。
鳥奔山林,虎歸山。
鳥奔山林,它有了安身處,虎要歸山方才得安然……誒哎嗨呦……”
那些薩滿繞著一圈,一邊圍著篝火跳躍、旋轉,一邊用法刀的刀背敲響法鼓為唱調伴奏。
尋常人隻能聽到鼓聲,隻有耳聰目明,又或者說,靈覺足夠敏銳之人才能從那“咚咚”鼓聲的掩蓋下,聽見那些由一串串法器鈴鐺發出的“丁玲咣啷”的響聲。
“……先請老胡仙駕上前看,看住那管狐不讓它亂。”
在眾人的唱調中,為首的薩滿老嫗突然改口,念出一句與他人截然不同的唱詞。
而隨著她的這聲念叨,她頭上神冠掛著的七條熊皮帶子一下子繃直並且向前垂落,像是柵欄般遮住了她的臉龐。
這是因為,她的麵相也發生了改變,將麵龐遮住,就是為了不讓周圍“凡夫俗子”們看清這種變化。
她的眼睛變得細長,鼻子也向前凸起一點,嘴角邊的絨毛胡須繃直起來。
隔著層層軍陣,這個完成請神上身的老嫗,就用雙眼看到了正在兩軍陣前盤旋的一股黑氣。
那正是泉男建施展陰陽術,以小兒心肝祭品供奉換來的妖鬼之能。也即,雖然是被那泉男建喚作“鐮鼬亂心之術”,但其實卻是“管狐”的能力。
“那個小子在耍詐,可惜被老仙看破了。”老嫗的聲音在所有薩滿耳朵裡響起,“他這個倭國巫女的後人,請來的根本不是鐮鼬,而是名為‘管狐’的妖鬼精祟。老仙已經盯住他了,你們並肩子上就行!”
這個老嫗一邊說話,一邊跳舞。她明明也是繞著篝火轉圈,可是卻能憑借旋轉身姿,令自身的目光始終朝向兩軍陣前的方向,死死盯住那方正在不斷作用的秘術。
薩滿,這個詞原意就是“知曉者”、“智者”。之所以說那名老嫗是這些薩滿的領頭人,就是因為有了她堪破詭計,其它薩滿才好相機而動,施展各自的請神秘術。
而真正的鬥法,亦隨之真正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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