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從魏縣啟程,大約兩個時辰,還沒到正午行經至葦河。
這段水域很寬闊,正午時也沒有幾艘行船,趙無咎他們乘坐到那艘船孤零零地在水麵上航行,宛如一條飄蕩在水上的樓閣。
連日來舟車勞頓,郭老夫子畢竟上了歲數,身子骨多少有些乏了。
於是,趁著晌午,這位老夫子便走上了甲板,躺在矮榻上曬起了太陽。
矮榻自然是趙無咎幫他抬出來的,除了抬東西,趙無咎還被留在他身邊,跟著那個新收下的小學弟高仙芝一起給老夫子背書。
一老一少一童子,一高一矮一躺平。
這一幕,看得那個名滿洛京的輕薄公子,躲在船艙門口直捂著肚子,憋得很辛苦,才沒有笑出聲。
使節團裡的其他周人,大多也都在自己船艙裡休息,隻有來自扶餘和三韓的幾人,因為來到大周感到事事新奇,所以才一直保持著亢奮,此時還在客船上到處流連。
負鸕鶿特意湊到了薛承譽身邊,這個扶餘兩班貴族子弟,明顯是想要恭維這位大周節度使之子兼洛京貴少。
“那位趙檢校也真是的,為了討師長喜歡,竟然把矮榻放到甲板上,和那些渾身酸臭船工為伍。
還有郭老夫子,教導學問也就算了,竟然讓其和一個小童子一起背書,簡直是有些貽笑大方了,那位趙檢校居然也不覺得羞恥,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
他這幾日看郭老夫子總是敲打薛承譽,並且還特彆看重趙無咎,故而此時想要在薛承譽給後者上上眼藥。
這家夥已經聽人說了,趙無咎本人並非世家出身,他甚至連算是官員子弟都很勉強,隻是運氣好才混進了使節團,再加上其天生一副“非人哉”的樣子,憑借勇力,這才在扶餘立下了大功。
對於趙無咎的境遇,負鸕鶿說不嫉妒那是假的,想他一個扶餘兩班貴族家的嫡長子,也是散儘了大半家財才能獲得去洛京神都、去那國子學求學的機會。
可那趙無咎明明是泥腿子出身,卻一路好運連連,這回到洛京還得有封賞,根本不用科舉考試也能出仕為官。
負鸕鶿絮絮叨叨說了幾句,直到他發現薛承譽扭過頭,似笑非笑看向自己,這人才哂笑著止住了話語。
“你懂個屁!”
薛承譽臉上雖然還掛著笑意,但是嘴巴裡說出的話語卻冰冷無比。
“彆說小爺沒提醒你,在這路上你說一句‘郭老夫子’也就罷了。
到了洛京、進了國子學,你最好老老實實叫他老人家一聲‘郭祭酒’,如果乖巧些,叫聲‘少傅大人’也可以。
要不然,你到時候晚上被人打了,就算去京兆尹那裡告官,京兆尹說不定你得叫人再掌摑你一頓才行。
另外,你跟某很熟嗎?
到了洛京神都,我會喊那‘大塊頭’一塊吃酒,要不然也把你一起帶上?
可我就怕帶上你,你回頭再被人給欺負咯,那些豪友貴少們肯定會給無咎麵子,但他們對你估計就是插科打諢了。”
三兩句話,薛承譽就說得負鸕鶿滿臉尷尬,隻得訕訕離去。
他或許和趙無咎算不上朋友,但是就像此次前往扶餘,趙無咎認可了他的能力。這位輕薄公子也對趙無咎的能力有了充分認識,心裡將其當作不世出的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