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隻野豬就算成了精,它也休想傷得薛承譽一根汗毛。
就算站在近前的趙無咎不出手,薛承譽身邊跟著的那幾個扈從——薛高、薛矮、薛瘦等一眾好手——就絕不可能讓自家公子受傷。
而且,薛承譽這個將門之後,本身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呦嗬!”
看那野豬朝自己衝來,這位輕薄公子不由得嗤笑一聲。
隨即,他便將手裡狩獵用的軟弓拋給了隨從,電光火石間又從弓韜裡取出一柄調好弦的四石戰弓,搭上了一根拇指粗細的破甲重箭,瞄準了那隻豬的豬頭。
“中!”
搭箭,擰腕,上力,伴隨著“豐”的一聲弓弦顫動聲,那根箭矢重重地砸中了野豬的腦門。
這種四石戰弓,配合著重箭,在七十步遠的時候都能入甲兩層,遑論那野豬已經跑到薛承譽近前不足二十步。
因此,當箭頭砸中了野豬的腦門,這畜生當時就被砸得天靈蓋迸裂,紅白之物順著箭頭捅出來的窟窿縫隙“呲呲”直往外噴湧。
緊接著,這頭野豬就像是喝多了似地從狂奔變為趔趄,蹄子一崴,偌大個身子向前翻滾了一周,而後便重重摔倒在地,不再動彈了。
“公子善射!”跟在薛承譽身邊的親隨扈從們紛紛叫好。
薛承譽咧嘴笑了笑,把戰弓也交與其它人拿著,然後又悄無聲息地攥了攥拳頭,活動了一下被弓弦勒得有點發麻得手指頭。
真疼啊。
雖然他從小也練武打熬筋骨,能拉開這種硬弓,但是養尊處優已久,驀然用這種硬弓進行獵殺還是有點不適應。
緩了一兩息,薛承譽這才笑吟吟道“薛高,把那頭畜生給拆了,咱爺們今晚就吃它了。”
“喏!”薛高應聲而答。
今天天色將晚,日頭已經西斜,確實也到了宿營、吃喝的時辰。
而且,從未時開始算起來,他們出洛京啟夏門一路向南來這禦宿川遊獵,時間也已經過了兩三個時辰,就算是人還不累,可是胯下馬匹也該歇歇了,喂點草料什麼的。
不多時,薛承譽的扈從就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地方,背風麵南,鄰近水源,又無林木遮掩,正適合紮營修整。
趙無咎幾乎全程沒參與,隻是騎著他那匹豐山之神所化的黑色巨馬“旺財”,一路跟著。
“無咎,同去吃酒!你這馬就交給我那些仆人照看就成,他們都是照料馬匹的好手哩。”
簡單搭好了帳篷之後,薛承譽隨即便來邀請趙無咎一起去吃烤野味,他的兩個仆從也拎著上好的豆餅和雞卵,以及豬鬃刷子之類的工具準備替自己公子這位貴客照顧馬匹。
“行,豆餅看著喂就行,但是記得雞卵打進一壇子綠蟻酒裡,我家這‘旺財’就得意這一口。”
趙無咎囑咐了一句。
薛承譽樂不可支。
“你還真是夠怪的,你家的馬也隨你,人馬俱怪。”他哈哈笑道“神駿非常的巨馬,非得起個狗子的名字,有事沒事還得喝兩口……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聽聞此言,趙無咎倒是無所謂,反而是“旺財”白了這個輕薄公子一眼。
怪個毛線,老子可是山神所化,不就是吃你家幾塊豆餅、幾顆雞蛋,外加一點酒水麼,想當年在扶餘王宮裡接受的供奉,那不比豐盛?還說彆人怪,老子覺得你才怪話恁多哩。
越想越氣,祂還打了個響鼻,來表達自己的不滿之情。
不過,看到主上趙無咎回頭看向自己,這位豐山之神瞬間就又重新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低下頭大吃大嚼,再不胡亂吭聲。
幾團篝火被點燃,山間局促間撿來的柴火,難免裡麵還有些是濕的,故而一方放進火裡便開始“嗶啵”作響。
就著這聲響,兩條用胡椒等名貴香料簡單醃製過的野豬前腿,用架子支撐著放到火上熏烤。
對於擺弄吃食之物,從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薛承譽向來十分精通,不僅一邊親自動手用小刀不時剌開野豬腿的厚皮,刷上一些蜂蜜水,還一邊搖頭晃腦地念起了禮辭(說是辭,自然是從《楚辭》來的四言詩,言辭頗有上古歌謠意味,唐以後會做四言詩的人不多,因為那時候便很少有人還學過上古時代的發音了)。
“……有鬱其鬯,有儼其彝。
九變未作,全乘來之。
既醑既酢,爰朄爰舞。
象物既降,全乘之去……”
念著念著,或是覺察到了趙無咎看他,薛承譽挑了挑眉毛,說道“怎的,就許你和那郭老夫子治《尚書》,咱這個勳貴子弟就不能沒事紅袖添添香?”
紅袖添香是這麼用的嗎?
還有,誰家好人紅袖添香時,看那些艱澀難懂的上古歌謠?
不過,趙無咎雖然腹誹,但也不由得又高看了薛承譽幾眼。
就衝剛剛念的兩句禮辭,就知道這個看似紈絝子弟的家夥平日裡都是在藏拙,一肚子的學問根本就不往外露。
這絕對是個聰明人呐。
不多時,薛承譽的那幾個扈從也完成了布菜——說是打獵時吃頓便飯,可富貴人家的便飯也非升鬥小民口中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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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酒、闊尾羊窟利(大尾巴羊的羊尾巴肉感)、馬酪、野豬鮓、鯽魚鱠、郎官清一壇、餘甘煎、遼澤野雞鮓、五術湯一劑,煎、蒸梨等果子整整一餛飩花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