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腳下,作為候補的官員公然與樂伎廝混,不怕影響自己的聲譽,從而失去實授為官的機會?各位多慮了,僧多粥少是官場永遠的事實。這八位舉人是寒門出身,雖有文才但無門路,已閒居多年,錢財用儘,不得不做小白臉,找樂伎寄養,這是其一;看到她們的歌這麼受歡迎,如這次北伐獲勝,必會受朝廷獎賞,她們得以脫藉,自個得以得官,大勢之下,言官也隻會佩服自個的眼光與膽識。這事值得賭一把,敗所失有限,大不了繼續候補,成名利雙收。在這樣的心理支配下,八名舉子從箱底裡找出僅有的一身新衣服,相約一起,來到春花院。你把它理解為古代版的集體相親,就容易理解了。
八美聞訊也是大喜,臨出門前,這殺千刀的八個秀才怕受連累而拋棄了她們!女人從心理上多是弱者,希望背後有一雙可以依靠的肩膀。為了讓士兵滿意,這些天她們是糾儘腦汁,可是,文才有限,憋不出好主意來。舉人的文才肯定在秀才之上,當能幫自己的大忙,給出一些主意。
填詞是宋時文人的基本功之一,更何況她們所唱的是最簡單的道情曲。給士兵聽的隻需要雄壯,能激勵士氣,其它要求不嚴。這自然難不倒八位舉子,事先又作過功課,當場給她們作了幾首。
《相見歡》
書生貌,文皺皺,
書生行,如飄柳。
雖說書生家裡窮,
卻是候補官員身。
一朝實授便為官,
八抬大轎去赴任。
貧寒時濟他周全,
他發達料不忘咱。
八個想借此一搏的冒險家與八個為了保命與賺錢的樂藉美女在這上麵找到了共鳴點,這邊感歎,找到了她我的經濟危機解除了,說不定還能謀到一個前途。那邊感慨,有了他們的幫助,犒軍不再會沒有內容,命保住了,錢也可以放心地賺了。越談越投機,相互之間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伎者中鮮有真情,逛勾欄的文人中十有八九都是渣男,但渣女中多的是溫柔如水的佳人,渣男中多的是極善花言巧語的才子。酒席交錯間,各自找到了看對眼的搭子,就象是現在的集體相親現場,根據是否有房有車有存款等硬件,找到了心儀的另一半,當場開房。兩時辰後,八對男女就恩恩愛愛地進入了房間。
客人不解地問道“不是說宋時理學盛行,對女子與文人性的約束極緊嗎?就這麼隨便地在一起了?”
理學約束的是百姓,樂伎的社會地位低下,隻是官家的妓而已,貞節觀念在她們的腦中本就不深,她們的心理負擔哪會象普通人這麼重。對一個失意的文人來說,流連於花間柳巷本是宋人的傳統。誎議大夫告的多是朝中官員,他們還沒有實授,自然入不了誎議大夫的眼。
世風日下,伐金結果不言而喻。客人們低著頭,在菜單上點了一個《解佩環·孔雀開屏魚》
釣魚空回,恐妻子責怪,怨聲連連。忙上集市,攤前流連,購得鯧魚一尾。剁頭去尾切片,卻留著,魚肚不斷。巧擺盤,圓形一圈,恬似孔雀開屏。
白酒和鹽抹勻。開大火蒸熟,去湯除腥。紅椒點綴,蔥絲裝扮,澆上蒸魚豉油,熱油一勺激香味。細味嘗,妻子誇讚。賽神仙,淡水魚塘,釣得海魚騙誰。
看了這菜名介紹,客人中有類似經曆的,哈哈大笑,說起他釣魚的趣事道“我有一次空手而回,一樣上菜市場去購魚,被朋友抓了個現行,忙編謊說釣了很多,賣給菜市場的魚販子了。並裝出一付洋洋自得的樣子,想在朋友們麵前掙個麵子,不想,攤位上傳來了一個聲音,收錢寶到賬六十塊,把我的臉鬨得通紅。”
談笑中,金華斌繼續故事道“這八名舉子不僅僅隻會眠花宿柳,胸中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纏綿了半夜後,想起正事。八人淩晨在後廳中商量了兩個時辰,終於,在唐人的邊塞詩中找到些題材。第二天晨,就聽後院傳來一陣陣的戰鼓聲,三通鼓畢,傳來男女合唱的歌聲,詞曲頗為雄壯。
《狼煙起》
狼煙起,鎧甲寒,
長劍出,孤城奪。
男兒本自重橫行,
天子非常賜顏色。
功名當向馬上取,
真是丈夫一英雄。
狼居胥待君建功,
麒麟閣為爾畫圖。
大清早鬼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了?一個恩客被歌聲吵醒了,剛準備開罵,一聽這歌聲,頓感熱血沸騰!
臨安街頭,從勾欄瓦合裡走出數十個人,一隻母雞飛在前麵引路,時不時地發出咯咯旦的叫聲,後麵的人部分敲著大鼓,部分齊聲高唱,向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這歌聲唱到了守城軍士的心坎裡,臨安城牆上所有守軍開始學唱,歌聲快速地傳遍了全臨安。大臣們早朝剛剛退出,聽到這山崩海嘯般的聲音,開始以為造反了,細一聽欣喜若狂,知道韓侂胄喜歡聽這個,把它當成民心民意的反映,報給了他。剛好這時,前線傳來捷報,雖說隻是個小勝,但也足振奮人心。
正在這時,遊行的隊伍來到了朝臣回家的道上,看著前麵邊走邊唱的八美,雖說姿色不如京城名伎,但更有種英姿颯爽的英氣與野性。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姑娘,韓侂胄看得呆了,叫手下傳她們上前,仔細打量了半盞茶的時間,忽然張口大笑道“老夫若有幾個這麼樣乖巧的女兒,足慰老夫的晚年了。”
八美麵麵相覷,不知他講的是什麼意思。八名舉子聽出了名堂,忙拉了拉她們的衣襟小聲說道“快跪下謝恩,並叫乾爹,相爺想收你們做乾女兒呢。”
鴦鴦忽然想起了臨安城裡流傳的,乾爹大臣會對乾女兒乾什麼的傳言,心中一緊。轉念一想,我們八美本來就是風月場中人,考慮這乾什麼?有了這靠山,將來必將是大把大把的銀子滾滾而來。想通這一節,她們一起跪下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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