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這個穿越者太敢說!
陸鳴沒想到這墨家钜子竟然會提這麼個要求,看了眼汲黯後,發現他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心中了然,看來這兩個人平常也沒少切磋。
大漢武德充沛不僅僅是說說而已,佩劍和擊劍的風氣貫穿兩漢,並且律法承認百姓佩劍的合法性,甚至就連弓箭都是可以持有的。
淮陰侯韓信還沒有從軍的時候,就已經挎著劍滿大街走了,足以反映出秦漢時期百姓對於劍的喜愛。
要是你買不起也沒關係,還可以租賃服務,雖然有很多限製條件,但足以說明佩劍這種風氣的普遍。
這種風氣下,這位墨家钜子沒用真劍來切磋已經是顧忌他的身份了。
“既然巨子有此要求,那咱們就點到為止。”
陸鳴也是個爽快人,你想切磋就切磋一番,但大家注意分寸,他是來搜集人才的,上來把人家老大給打了算怎麼回事。
孟藝哈哈一笑“夠爽快。”
把一根木棍扔給陸鳴後,兩人持劍而立。
陸鳴心中遺憾,可惜手中不是一根鞭子,否則他就可以施展一種傳說中的絕學,必能震驚這位墨家钜子。
汲黯在一旁提醒道“富民侯不必客氣,這家夥皮糙肉厚的,要不是钜子的身份限製,他就要去當遊俠了,狠狠打一頓,他才能老老實實地當他的墨家钜子。”
多年以後,每當孟藝和小孫子吹噓自己這場比武時,都會說當時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小孫子每每都會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爺爺。
直到小孫子長大後才知道了這場比武的另一個版本,那就是富民侯陸鳴在交手的瞬間就打斷了他爺爺手中的木棍,高下立判。
時間回到當下。
孟藝看著自己手中斷掉的木棍目光有些呆滯,他早就聽說過陸鳴氣力過人,斬殺匈奴刺客的戰績,自覺拚不過力氣,所以才拿容易斷裂的木棍來比試,好限製陸鳴發揮力量優勢。
沒成想陸鳴的發力竟然還如此巧妙,瞬間就打斷了他的棍子,這還怎麼比。
孟藝把手中那半截棍子一扔,大喊道“不比了,難得玩點手段還沒奏效,真是枉做小人。”
陸鳴確實保持分寸了,可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力量,所幸沒有傷人。
汲黯哈哈大笑,“我看你以後還好不好意思吹噓自己的劍術。”
沒等陸鳴說話,孟藝開口道“從聽說科學院之後我就在想著,你富民侯會不會有一天來找我們墨家,這一天終於來了。”
陸鳴沒想到他如此坦誠,拱手道“我科學院的理念與墨家頗有共同之處,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百家之中,沒有比墨家更合適的了。”
墨家在墨子死後有了不同的分支,一支轉化成了秦漢時期的遊俠,一支注重認識萬物,在數學,光學,力學等領域都有所發展。
孟藝就是後者,隻不過陸鳴要是再不出現的話,以他的性格,恐怕也要去當遊俠了。
孟藝把二人請進屋中,又倒了兩碗水給他們,隨後沉聲問道“如今儒家勢大,墨家早已勢微,我墨家與儒家又分歧頗多,科學院可能庇護我墨家?”
這是他這個钜子不得不考慮的問題,墨家從當初的顯赫一時到如今的衰落,其主張已經無法被當權者所看重。
儒家取代黃老之學的地位還不到三十年,但孟藝已經看出儒家不可撼動的趨勢,若無意外,他相信儒家會一直占據著朝堂。
罷黜百家之後,要是如今僅存的這些墨家弟子走上前台,免不了被儒家刻意針對,墨家弟子又拿什麼來抗衡。
陸鳴看了眼汲黯道“這是我科學院與墨家商談要事,你一個學黃老的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汲黯大呼好家夥,卸磨殺驢是吧,你事情還沒辦成呢就要趕人啦。
他知道這是陸鳴的好意,怕他以後也被儒家針對,但他既然敢帶陸鳴來就沒怕過儒家。
“黃老之學可是才被儒學頂替不久,我有什麼聽不得的。”
儒家上台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黃老之學,地位一落千丈,也就以後每逢大亂之後還能露露臉,用過之後就被擱置一旁。還好科學院剛剛建立,不然這整個就是一個失敗者聯盟。
“我當初建議陛下設立科學院的時候有言在先,科學院自成體係,隻研究天地萬物之理,不參與朝堂事物,墨家若是要加入進來,也要遵守這一要求。”
這些事情都要開誠布公地先說好,免得日後有什麼齷齪。一個無法為統治者帶來足夠用處的學派不可能再成為朝堂上的正統,他要提醒墨家弟子打消這個念頭。
孟藝沉吟片刻後問道“富民侯也覺得兼相愛,交相利這些主張不好麼。”
“我不懂什麼兼相愛,隻知道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百姓們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去愛誰呢。”
曆史上的“歲大饑,人相食”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而已,那是生死抉擇下的慘劇和無奈。墨家要求人們要衝破血緣和等級的阻礙,像愛自己一樣的愛彆人又怎麼可能實現。
易子而食已經是那種極端狀況下最後的倫理道德。
“我們學派有句話,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钜子可以把生產力理解為生產糧食的能力,生產衣物的能力,生產鹽鐵的能力,生產一切人們為了活著而需要的東西的能力。”
“科學院以此為第一要務,讓百姓們吃飽穿好之後,他們願意去愛誰就去愛誰,不需要誰去教。”
“沒有多少老百姓在吃飽喝足之後還總想著去傷害誰,真有這樣的壞種也要靠律法,靠刀劍去收拾他。”
聞言,孟藝沉默良久。
汲黯在一旁道“遠的不說,就說去年那場旱災,百姓們為了活命什麼都能做出來,兼相愛不能當飯吃啊。”
陸鳴繼續道“墨家之中有的主張我也是讚同的,比如尚賢,節葬,非命這些都是很好的主張,這些事情可以做,卻不一定要打著墨家的旗號。”
所謂尚賢,就是不分貴賤唯才是舉,所謂非命,就是不相信宿命,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至於節葬,則是認為不要把財富和時間過多浪費在死人身上,是對儒家“厚葬久喪”主張的針對性反駁,陸鳴對節葬也是有想法的,隻是還沒到操作的時候。
“不知道钜子是更看重以墨家之名來實現這些目標,還是更看重這些目標本身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