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腳?那簡直是一定的。
不過侯易相信,在統計上頭動手腳的,自己肯定不是孤例。
當然,動手腳也要分程度。大多數人隻是稍微修飾一下,或者剔除一點不好的統計樣本,讓最終報表看起來更加漂亮;可是在他這裡,慣有的做法是隻選取……或者乾脆杜撰出最好的數據,以此形成理想中的報表。
所以,即便是死也不能將原始的……真實的數據交付出去。
那些東西一旦落入慕景之手,那就不光是死的問題,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侯易也不愧在官場上混了半輩子,心跳飆到了兩百以上,思維反而冷靜下來,他也不看梅田梨紗,隻是將注意力放在慕景身上,即使梅田梨紗本人也有不低的軍職,可他措辭間不帶絲毫尊重,“慕中將,你的這位隨從,說話負責任嗎?”
“當然……”慕景勾起嘴角,紅潤的唇色看起來分外豔麗。隨即,從色澤豔麗的唇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不。”
侯易大大鬆了口氣。
慕景也沒有打擾對方,而是等著他把那一口濁氣鬆到底。然後才慢條斯理的補上,“我的意思是,她當然不用為自己說的話負責。為下屬承擔責任,難道不是每個將領的本職嗎?梅田剛才說的,正是我的意思——我這麼解釋,你聽明白了?”
“啊?!”
聽明白了,卻也聽傻了。
儘管不止一次聽說過慕景護短的事跡,但侯易萬萬沒想到她護短會護到不分青紅皂白的程度。
她是什麼意思?以治安官的身份來查民政官的底?
她是要把軍、政兩界徹底割裂開嗎?
她是在宣戰!
再八麵玲瓏的處事風格也應付不了當下的場麵,因為遠遠超出了侯易的權限範疇。他無比震驚的望著對麵,額角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的冒出來。
慕景與之對視了兩秒,忽然道,“看來,你也不是能做主的人。”
儘管幕後主使的存在是明擺著的,但要逼迫對方親口承認,還是需要用點手段。慕景當然懶得和一個嘍囉多做糾纏,可麻煩的是,要與其背後之人對話,還是隻能通過嘍囉本人。
侯易深吸口氣,知道有些話是不能不說了。
他坐在這個位置上,做的那些事,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紙裡包不住火,早炸與晚炸的區彆。
誠然,區區螻蟻的死,誰也不會在意。但有些雷一旦炸了,波及範圍將不受任何人控製,弄不好就要把背後的主子卷進去。身為主子的那一方,習慣高高在上,他們可以讓手中的螻蟻為自己殉葬,但絕不容許自己為螻蟻陪葬。
所以,漢卡克家族曾經給了侯易一個兜底的辦法——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可以動用家族的名義震懾對手。
漢卡克家族如此安排的出發點並不難理解,比起被人抓住實打實的罪證,倒不如提前威懾,讓對方知難而退。
拉幫結派的名聲雖然不好聽,但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和大家族通用的做法,在有必要的時候,漢卡克這樣的大家族也不介意站出來替自己的“小弟”撐腰。
或者說,為自己的罪行遮掩。
當然,使用手段要看具體情況,若是用錯了時機,事後必定會被家族狠狠責難。
於是侯易仔細觀察慕景的狀態,從對方堅定的神色中看出了此事無可轉圜。
他說,“按照規定,每個區每年的行政統計報表都是要上交部裡審核的,而羅根部長曆來重視此項工作,每一個公布出來的數據他都是親自過目的。慕中將,你完全可以放心。”
言外之意——你質疑我,便是質疑羅根·漢卡克。
羅根部長算是軍界大佬漢卡克家族的異類,外人對此的推測是,當年諾曼上將因為競爭元帥一職失敗,不甘心之餘便起了跨界發展的心思,於是將自己兒子羅根塞進了政界。而羅根本人也的確能乾,摸爬滾打幾十年,居然真的成為了民政部門的一把手。
慕景簡直要被對方語氣這種濃烈的警告意味逗笑了,她也不多廢話,直接道,“既然這樣,我隻能直接去見羅根部長了。”
隨即,慕景也不再顧忌什麼禮貌問題,帶著梅田梨紗揚長而去。既然對方都已經毫無廉恥的狐假虎威了,她何必還要繼續維持虛假的客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