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地方——抱怨在有些特定的時候,不單純隻是抱怨,字裡行間所飽含的情緒能說明很多東西。
儘管過去從來沒有觸及過這個話題,但朝夕相處的時光終究也不是虛度,僅僅隻是三個字,慕景已經已經從中聽出了濃烈的厭惡。
不,或許應該形容為憎恨。
早在接手一區之前,奉命開始調查noah實驗室的時候,慕景便看過一些關於實驗品的資料,對於他們的悲慘與無助記憶猶新。既然了解實驗室的背後黑手是漢卡克家族,便也知道這個任務不僅困難重重,而且吃力不討好。慕景之所以義無反顧的接下任務,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出於憤慨,她希望為那些可憐的實驗品討回公道。
對於素昧平生的實驗品,慕景可以報以同情。
可是對於秦湛,她卻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情麵對。
是的,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當秦湛走出這個鬼地方之前,他是以什麼身份在茫茫冰原上生活的。
慕景認為自己此刻的心情並非同情,原本也不該同情,隻是無邊酸軟。
一時之間,她幾乎有些不能理解秦湛。人們對於厭憎到極點的地方,一旦離開了,不要說故地重遊,最好永遠提都不要提,遺忘可怕的經曆本來就是人類對自己最好的保護。但是秦湛不同,他不僅沒忘,而且這幅駕輕就熟的模樣顯示出這些年來他應該也沒少調查“鬼地方”。
慕景不知道在眾多實驗品中,秦湛究竟有什麼特彆之處,看他如今滿不在乎的模樣,以及多年來一點端倪都不露的狀態,仿佛曾經的經曆都不值得一提。
可慕景知道那是不可能,若是真的無所謂,又怎麼會說出“鬼地方”這樣的詞。然而,這也是全部了,那麼多痛苦的過往,秦湛隻吝嗇的透露出三個字,讓她窺見一斑,卻也沒法刨根問底。
“算認識吧。”秦湛的回答輕描淡寫。
但誰都知道,肯定不止是認識地點那麼簡單。
稍微思忖,秦湛又補充道,“所以我很確定,眼下不是我們前去的好時機。”
如果是彆人向她分析時機問題,無論是手下的參謀,還是人工智能凱撒,她都會要求對方給出充分的理由。當然,很多時候她其實懶得動嘴皮子,隻是輕輕挑下眉,對方便如同領到了聖旨般,忙不迭的開始逐條分析。
但她不能這般追問秦湛,除非他說謊,否則一定會涉及這些年他暗中謀劃的東西,而不管初衷是什麼,一旦帶上了“暗中”的意味,總是不夠光明正大。
而且慕景本身也讚同時機不到的看法。她本人也有一點布置,不過要等到真正起效,大概還需要一點時間。
於是她問,“那我們要怎麼打發時間?不如你再找一個話題,繼續聊聊。”
慕景認為世界上沒有比自己更善良的刑訊者了,居然把主動權交給了逼問對象自己選擇。
當然,如此做的背後還有一個深層原因,她不想聽假話。如果讓秦湛自己挑選話題,總不至於謊話連篇吧。
秦湛沒有說謊,他說的是,“來日方長,能夠聊天的機會多得是,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你需要休息。”
慕景沒吭聲,反正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你傷的這麼嚴重,真當我瞎了看不出來嗎?”秦湛終於忍不住將目光落在她腰側被血染紅的衣料。之前他一直避免自己看向這裡,稍微多看兩眼,隻怕就很難心平氣和的與她麵對麵談話了。然而秦湛也知道,既然已經在此地與慕景見麵,倘若有些事情不解釋清楚,她是不可能安心休息的。
“我已經……”
某位人工智能大概覺得自己裝死裝夠了,儘管之前的話題他一直插不上話,但關於這個問題倒是可以幫主人分憂代勞,狼形的凱撒站出來說明,“將軍剛才已經服用過了綜合止血片。”
正是得益於藥片裡消炎止血的成分才激發出慕景的本能,讓她沒事人一般的坐在這裡,並且提出各種問題。
但是,這種狀態隻是浮於表麵,並不能證明她真的沒事。
慕景本來要說的是——我已經做過急救處理了。服藥當然也算處理的一種,儘管效果有限,但她打算就那麼糊弄過去。
人工智能的解釋更像是在拆主人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