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阿骨打執意要見王倫,金國將領大臣紛紛反對,都覺得王倫隻是自稱“征東大將軍”,憑什麼一封信就能將大金國的皇帝喊去會麵?
完顏阿骨打卻是想要親自看一看南朝風光,他自知老病不久於人世,人生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夠親自領兵繼續征服天下,這樣的心思,又有幾人能夠了解呢?
就這麼爭執了兩日,完顏吳乞買大約了解了二哥的心思,轉而表示支持,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三月中旬的白溝河,春水漸漲,兩岸的蘆葦白荻開始抽芽,綠意漸滿人間,稀疏的樹木,也伸展出了嫩葉,時不時有飛鳥衝入林中築巢。
大宋朝北伐大軍兩次慘敗,苦的卻是雄州邊地的百姓,蕭乾領遼兵南攻,許多百姓的房屋都被拆毀,不得不南逃避難去了。
一隊梁山巡邏的騎兵緩緩從河南岸巡哨而至,張著“征東大將軍”字樣的旗幟,又給這條見慣了苦難的河流帶來了些生機。
王倫領兵至雄州後,這裡又恢複了正常的巡邏,同樣地,河對岸也冒出來一隊金兵,警覺地盯著河南岸的梁山巡邏騎兵,就這麼並排自西向東巡哨而去。
“賀老大,這河北岸與咱們中原也沒甚區分啊!”一個騎兵笑嘻嘻地對隊正賀韜說,他是濟州人,平生第一次到宋遼、現在應該說梁山與金國邊境來。
賀韜是易州人,七八年前從遼地南逃到大宋,被朝廷安置在滄州,又從滄州南逃至京東東路,然後加入梁山軍的。
他騎術很不錯,又開得硬弓,使得好槍法,便因功積累而升遷,做到了史文恭這一營的隊正。
賀韜回頭指向了西麵,那裡是白溝河的上遊,說“我的家鄉就在易州,這白溝河的上遊,有一條易水彙入。秦朝始皇帝統一六國時,燕太子丹送彆刺客荊軻,就在易水河邊。”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去家鄉看一看!”
看到那個濟州騎兵有些發呆,賀韜便笑著拿馬鞭敲了敲他的腦袋“大將軍曾說,要我等多讀書識字,你偏不聽!不知道荊軻是誰吧?”
那濟州騎兵縮了縮腦袋“跟著大將軍總歸錯不了,要不了兩年,咱們就隨大將軍殺過去,將那易州奪回來,賀老大不就能回家了麼?”
賀韜剛剛升起的那一點兒懷古的幽思,頓時便消失了,放聲大笑了起來“說得好!就憑你這一番話,我看你就可以做個什長了!”
對麵的金國騎兵隻以為這夥喜歡穿紅襖的梁山士兵在嘲笑自己,便有幾個人大吼大叫了起來,賀韜看了一眼,“呸”地朝河裡吐了口痰。
就有幾個金兵停住了馬,摘下弓箭來,賀韜渾然不懼,摘了長槍對指了回去。便有個軍官模樣的金兵在那裡嗬斥了幾句,又朝賀韜瞪了一眼,賀韜這才收回長槍,繼續巡邏。
“都說遼兵打不過金兵,金兵甚是凶悍,俺看著也不怎麼樣嘛!”
賀韜這一隊中,有不少是補充而來的新兵,並未參與此前在容城縣的戰鬥,便有士兵好奇地說。
“我聽說金國皇帝老病不堪,說不定哪天就病死了,這些金兵雖然個個都想南下,但是不敢打,萬一剛交戰,老皇帝就病死了,還得退兵!都記住了,若以後與這些金兵遇到了,不要怕,越怕死得越快!記住在新兵營中教官的教導!”
賀韜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教新兵經驗的機會,說不定半年之後金兵就突然衝殺而來,總得提前給新兵們說明戰場廝殺的情況。
白溝河南的白溝驛。
這一處驛站先前種師道、劉延慶兩次兵敗,兩次都被遼兵給燒毀了,又被童貫兩次下令重修。
王倫等人正在驛站內聽黃鉞稟報,此前鮑旭自告奮勇充當信使,完顏阿骨打同意親自來與王倫談一談,具體的細節還需要來回談判,於是黃鉞也自告奮勇,擔任了一回使者。
“那金國皇帝阿骨打的意思,是要讓我梁山讓出白溝河南岸,他自領五千騎兵過河,就在河南岸與大將軍相見。我執意不許,隻按照大將軍的要求,說可以在河上修一座浮橋,就在河中間與他一見。”
“我看那金國皇帝對中原仍舊不死心,隻怕是要在臨死前也要踏足一下中原的土地!”黃鉞很聰明,雖然隻是與金國的大臣談判,但他一下子就猜了出來。
畢竟鮑旭親眼看過完顏阿骨打的樣子,回來後王倫與許貫忠仔細詢問了當時見麵的所有細節,就斷定完顏阿骨打命不久矣。
因為隻有這個理由能完美解釋金國在占據南京道之後的一舉一動。
金國攻打遼國時,對遼國的百姓、財貨表現出了極大的貪婪,王倫領兵北伐,河北諸州縣紛紛響應,童貫第一時間西逃,可以說白溝河對金國就是不設防的。
但金國居然就這麼坐視王倫北上,王倫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想到的,大約就是完顏阿骨打快要病死了。
他又不記得完顏阿骨打具體是什麼時候病死的,所以寫了一封書信相邀,其實就是想讓使者親自見到完顏阿骨打,看一看他的身體狀況。
而鮑旭的所見所聞,也證實了王倫的猜想。
既然如此,那就順水推舟談判一番,至少王倫是不想這麼快就與金國開戰的,因為以大宋朝君臣的德行,絕對乾得出來聯合金兵一起“圍剿”梁山這種事情。
而完顏阿骨打也確實想談判,遼國皇帝耶律延禧還在抵抗,金國的打算是先徹底消滅遼國,再逼迫黨項人的西夏稱臣,就是有心逐鹿中原,也得一步一步來。
正如黃鉞的猜想一樣,完顏阿骨打想自自己臨死前踏足白溝河南岸,但梁山不是大宋,王倫始終堅持,底線就是折中一下,雙方建一座浮橋,在橋中間會麵。
阿骨打最終還是妥協了,他的身體拖不起,隨著天暖,他的咳嗽愈發激烈了起來,金國的禦醫們都建議,皇帝還是儘快北返,在熟悉的白山黑水之間,或許身體會好轉起來。
於是就在白溝驛北麵的河道上,緊急調來的陶宗旺,帶領著梁山工程營,迅速地搭建起了一座木橋。
完顏阿骨打也領兵到了涿州歸義縣南麵,金兵將木橋上下仔細搜了個遍,還專門派人潛到河下搜了一番,一切都確認安全無誤,阿骨打一行人才策馬上了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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