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來到陸文龍的營中,見到了乳母張氏。通過試探,他確定張氏心懷愛國之心,於是,打算向張氏告知實情。
張氏先前認定王佐是賣國求榮之輩,心生厭惡,憤然下了逐客令。
見他遲遲不走,怒道“出去!”
王佐一躬到地,說道“奶奶容稟,在下姓王名佐,乃是嶽元帥帳下之人,今使苦肉計詐降委身番營,實是另有計較。今日正是舍了性命,向奶奶說出實情。”
張氏聽了大吃一驚,激動地看著王佐,但很快她又冷靜下來,她不會相信僅僅一麵之緣的王佐的話,因為一旦信錯了人,陸文龍就會有性命之憂,她十幾年的隱忍將功虧一簣。
於是她淡淡說道“將軍如此說,不怕我告訴殿下,丟了首級?”
王佐知道張氏不相信他,接著說道“奶奶,王佐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言,天人共戮之!”
張氏的手攥成了拳頭,她按捺住自己的衝動,把臉一沉“你給我過去,若再不走,我便叫人趕你走。”
王佐知道單憑他這麼說,張氏是絕不會相信他的,於是他從帳中的縫隙向外環視一番,再次確認附近無人,隻有烏天鼎在十數丈外,應該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王佐轉身來到張氏麵前,跪倒在地,低聲說道“奶奶容稟,王佐已知殿下身世,乃是當年潞安州陸子敬之子,這次隻身入虎穴,便是為說服文龍認祖歸宗,投效大宋而來。”
此時的張氏瞪大眼睛,仔細的打量著王佐,她確信王佐說的是實話,因為關於陸文龍的身世,自己從來不曾告訴過任何人,而完顏兀術也從不會和她說這些。王佐知道此事如此詳儘,應該是老爺和夫人的親近之人才是,如今聽了王佐之言,張氏既緊張又激動,內心狂跳不已。
片刻,張氏的眼睛落在了王佐的殘臂之上。
王佐微微一笑“若能令文龍迷途知返,棄暗投明,區區一臂又算得了什麼!”
張氏有些動容,王佐將生死置之度外,坦誠相待,她又何惜自己的性命,她決定把藏在心裡十三年的秘密和盤托出,以完成當年夫人的臨終之托。
“先生……”張氏強忍心中的激動“文龍是我奶大的,如先生所言,他正是潞安州陸老爺的公子。當年老爺以一城之力抵擋金國數十萬大軍,城破之時,老爺和夫人雙雙去了,隻留下小公子這唯一骨血,年方三歲,卻被金兀術認作義子,送去番邦。我與小公子在番邦已度過了十三個春秋,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將實情告與文龍,可身處狼穴,不敢有半點閃失,今次來到朱仙鎮,卻正是好時機,先生如能使小公子棄暗投明,認祖歸宗,便是我陸家的大恩人了。”說著張氏跪倒在地。
王佐連忙扶起張氏,將她禮讓正座,重重說道“王佐定竭儘全力。”
不料此時張氏話鋒一轉,說道“今日之言,句句屬實,先生如想求一生榮華,文龍和我的頭顱便是獻與先生的富貴符,就看先生的一念之間了。”
王佐一聽,知道張氏能和自己說這些也是把性命交與他手了,心中波濤洶湧,頓時雙膝跪地,淚流滿麵,說道“奶奶一介女流,能忍辱負重十數載,為忠良之後謀尋歸路,王佐雖自殘一臂入敵營,卻也隻能自愧不如。奶奶在上,王佐絕非貪圖富貴而忘了祖宗的輕鄙小人,即使拚了這條殘命也要保了文龍和奶奶做回大宋子民。”
張氏站起身,渾身顫抖著向王佐深施一禮“一切全憑恩人了!”
王佐此刻平複了心情,說道“隻是王佐有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先生但說無妨。”張氏道。
王佐道“不怕惹奶奶生氣,敢問文龍得知真相後,能否如你我所願?”
一句話倒是把張氏問住了,她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十三年了,她對陸文龍的身世隻字未提,為的就是保護好陸家的唯一血脈。也正因如此,陸文龍自懂事起,便認定自己是金人,而且時刻以父王完顏兀術為自己人生的榜樣和燈塔。而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兀術的父愛。他的本領,他的地位,他的信心,甚至他印象中的家,都是兀術給他的。
一旦告訴他真相,他必然會陷入掙紮,那時候,他願意放棄一切,做回本來的自己嗎?三歲時父母雙雙離他而去,這個少年的確是苦命的。可是,在他成長的經曆中,金人卻讓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感情和愛。
兀術、瓊芳、金彈子、普風還有熙宗,正是他們的真情實感,這對於重情重義的陸文龍來說,會令他在抉擇之時更加難以取舍。
見張氏不做聲,王佐問道“奶奶不曾提及過文龍的身世?”
張氏搖了搖頭,“從未說過。”
王佐點了點頭,他能夠理解張氏的做法。
沉默良久,張氏開口說道“小龍心存大義,斷不會是那數典忘祖,貪圖榮華富貴之輩,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必然會棄暗投明!”
張氏語氣肯定,已然沒有了先前的猶豫。
“若真如奶奶所言,實我大宋之幸啊!”王佐感道。
張氏雙眼噙淚,說道“可憐小龍十幾年來,卻一直蒙在鼓裡,今得蒼天庇佑,將先生送至麵前,小龍有救了!”
王佐道“奶奶且先忍耐,不可急於一時啊!”
“唉……”張氏歎道“小龍自到了朱仙鎮,枉殺了數名嶽元帥的部將,還傷了嶽公子和牛將軍,前日更是生擒了韓元帥的女兒。如此下去,宋軍或將敗於他手,他豈不成了千古罪人?我怎能不急啊?”
張氏雖然足不出營,可卻十分關心戰事的發展。而陸文龍每每得勝回來,便會將自己在陣前的表現說與她聽,再加上瓊芳在一旁的添枝加葉,更是把她的龍哥哥說得神乎其神。他們卻不知,張氏聽了之後,內心是多麼的難受。
張氏又道“我忍辱負重一十三年,隻為完成老爺夫人的臨終囑托,如今小龍認賊作父,同胞相戕,我有何麵目去見九泉之下的他們啊!”
王佐聞言,深受感動,言道“為儘陸將軍之遺願,王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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