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仆人熱好的九玄梗米粥,淺淺啜了一口。
滿嘴芳香,溢於口鼻,於他而言,卻已然覺不出太多美味。
這粥,用料精貴,製作講究,由九種甲階穀物做成,需以秘法燉煮三個時辰,期間火候轉換七次,才能有此口感。
這本是虞海澣平日裡吃慣了的早餐,乃至覺不出其特殊了。
再好的東西,天天吃,也會膩。
但此刻,他卻又想起蘇瑾當日所言北虜天子一日隻吃兩頓,夥食與軍中伍卒相同,未有半點逾越。其天子言,入中原時,與一眾將士共享神州膏腴。
再看看自己奢華,卻已然不太在乎,甚至喝了一口便沒了喝完欲望的九玄梗米粥,一時就有些發愣。
北虜天子若真如蘇瑾所說那般,那這碗粥的價值,便該是北虜天子三天的夥食了。
畢竟,北虜士卒的夥食,據說非常不錯,他們在走強兵政策,以舉國之力養戰,這並非秘密。
太子看向端著的碗,內裡粥,冒著熱氣。
將要放下的動作,便自一停,飲儘。
繼而想起前段時間一份自己代理的奏折,乃是有關北境饑荒之事,數十萬災民如過境蝗蟲,正朝京城遷徙。
所過之處,草木樹皮全被啃淨,亦有易子相食慘劇發生。
寫這折子的官員,建議朝廷允許其動兵,將那數十萬百姓強行“勸”回北境,以免他們真到了京城,造成不良影響。
至於是怎麼個勸法,折子上沒寫,大抵是殺吧?
真勸回去了,怎麼安頓?大抵是不安頓吧?
任他們凍死,餓死,相食而死,死完了,麻煩就也解決了。
總之,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引發問題的人,多麼簡單粗暴,自家父皇朱筆一勾,兩字回複準奏……
……
輕輕將上好白瓷的盞兒放下,這盞也是價值百金,太子府上每個瓷器,都有這般價值。
他曾經,還送過紫願閣當家的黎風一套。
太子,其實也是個荒唐人,以前是,現在也沒好上多少。
他浮誇,奢靡,好男風,得過且過,乃至有些鹹魚、躺平。
說實在的,他與自己父親、兄弟們一樣,從沒顧忌過治下子民的死活。
消耗品罷了,死了還能生,耗子一般,死不絕的。
可現在的他,有了一些同理心,至少,他開始思考物價了。
自己不愛吃的那碗粥,價值北虜天子三天夥食。
夠大齊一貧民苟延殘喘如狗般活著,活數月。
盛粥的白瓷碗兒,換成錢,足以讓數百戶居民安居許久。
“可為什麼,我大齊麵對災民,卻隻願意用最粗暴的手段去處理呢?”
太子思忖著,他現在依舊有著階級局限性,不是笨,而是他的立場,依舊是“肉食者”。
朱門酒肉即便臭,凍死枯骨甘我何?
把錢給了難民,錢就沒了,這過程中,還要被其他官吏貪汙幾輪,虧大了。
把錢用來培養部下,養兵!難民不聽話,就派兵去殺了他們!
培養部下、養兵,費用自比賑災貴,貴很多,可這些卻是自己的實力!是自己的東西,是自己的腰杆子和話語權!
所以,錢該怎麼用?自然是用在自己身上。
這,便是肉食者的思維。
這些,太子都想的明白,此刻卻開始對這些,生出源自本能的疑慮。
覺醒,有時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願不願的問題。
起身,走出臥室,看向天空之上璀璨天光。
是晨曦,也似夕陽。
便如黎明與黃昏,總是如此相似,期間,卻相隔了一整個晝夜。
虞海澣想起蘇瑾所書【問世三篇】中的選節這一段就不水了,發圖。這些道理,他其實也在此界聖賢書上看過類似的。
可將“民”,如此著重點出,抬到如此地位的文章,虞海澣的確隻在蘇瑾寫的文章中看過。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這文章,竟得到【氣運石】如此重視……”
“這,便是成為一個好天子,該去遵循的麼?”
虞海澣歎著。
道理不道理,他也在乎,也不在乎,最關鍵的,還是要看,這道理他接不接受。
也要看,這道理是誰說的。
眼下,至少蘇瑾這道理,【氣運石】覺得對。
而他虞海澣,也覺得對!
虞海澣看向天空中,如暮色一般的黎明,如夕陽一般的晨曦,眉眼漸凝。
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被兄弟們笑話,也被父皇看不起,更被某些大臣在私下裡調侃。
他的愛好另類,上不得台麵。
他被父皇利用,推到前台,承光帝維護他的原因,不過是希望他去吸引奪嫡之爭的火力。
這些,太子都懂。
但此刻,他迎著光,決定認真的,去奪一奪這天子位!
此刻,有侍衛來報,行色匆匆“太子,皇族有重要會議,請殿下立刻前往!”
虞海澣凝眉,覺出這次會議的不簡單,因為這侍衛不屬於自己府上,而是虞家的【暗衛】。
他點點頭,踏步而行。
晨光愈烈,璀璨如黃昏,落日熔金。
太子迎著光前行。
背後的影,卻如深淵。
至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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