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薑雪立時讓人將碗碟玉箸、甚至顧霖壇坐過的那把圓凳全部撤走清洗。
顧霖壇的話讓她惡心,同這樣一個人待在一起說話、吃飯,更叫她惡心。
一個口口聲聲指天誓日說絕不拋棄發妻的人,卻為了一己私欲,做著將糟糠與幼子棄置不顧的事。
可憐那女子,薑雪想到夢中她哭得淚眼婆娑的模樣,不由歎了口氣。
無論顧霖壇到底是出自什麼目的,無論最後查清他是什麼罪名,他的發妻幼子總是無辜的,如若因為他被牽連枉死,並不是薑雪想看到的局麵。
思及此,薑雪看向一旁的曉春,問道“阮義隋這幾日可有來過?”
曉春原本看到薑雪麵色不善地著人置換物件,心中大抵猜到了七八分她不悅的原因,所以此時正讓人抬了香爐進來,準備製爐好香,去去這屋內的汙濁氣息,讓薑雪心情好些。
聞言,她將手中夾起的香片穩穩放好,這才抬頭對薑雪道“並沒有見到他,也沒有口信。”
薑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知道了。過幾日他應當會來,如若那時我不在府中,無論我去了哪裡,都叫他不要等我。讓他留下消息,回去盯緊我吩咐的事最要緊。”
阮義隋沒有動作,說明顧霖壇應該還不知道薑鈺去京兆尹府查過素溪籍典的事情,但她倒也不擔心這消息傳不到顧霖壇那裡,畢竟以他對素溪母子的重視,京中有什麼關於她們二人的風吹草動,最多幾日他也肯定能知道。
不過今夜看他神色自在,想來——京兆府尹薛恪大人並不知道素溪與顧霖壇的關係,否則顧霖壇昨日去薛府待了整整一日,不可能今日還沒有任何動靜。
那是不是可以說明,薛恪與顧霖壇沒有什麼背後利益的瓜葛?
薑雪忽然轉念一想,不對,薛恪不知道素溪的存在,是因為顧霖壇從始至終都將她們母子二人的事情隱瞞起來,不僅僅是明麵上的人,便連顧霖壇背後之人也是不知道她們的存在的。
但景曄讓人夜闖京兆尹府,想來去查調的東西與北奚那隊商隊脫不了關係——這事隔天,京兆尹府百忙之中還能抽空回府見顧霖壇。
雖然不知道他們二人相見是為了商議何事,但是薑雪推測,八成也隻有北奚商隊這件事了。
那麼薛恪究竟是不是他們運轉兵馬入京的其中一枚環節?
薑雪此刻不能妄下定論,但她忽然更警惕起另一件事來。
如若薛恪真的是他們的人——那麼她讓薑鈺去京兆尹府查素溪之事,可能就大錯特錯了!
如果顧霖壇與薛恪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們聽命的人隻能是同一人。
那麼,如若素溪母子的存在,叫顧霖壇背後之人發現了——顧霖壇會如何暫且不提,但是這對母子一定是岌岌可危了!
薑雪忙道“你差陳繡去給阮義隋遞個話,這些日無論如何不要離開那對母子,保證她們平安無恙是第一位!”
曉春愣了愣,手中擺弄香片的銀夾還未放下,又聽得薑雪道“快去,現在就去!”
她連忙點點頭,放下手中活計,出了屋子去尋陳繡。
薑雪坐在原地思忖半晌,覺得若真出了什麼事,以阮義隋一人隻怕不夠。
但若將陳繡也派去,眼下她身邊能跟著的也就徐翀一人了。
她下意識向腰間看去,這才回過神來,那能調動羽衛的玉牌早已叫景曄收回去了。
薑雪輕輕跺了跺腳,有些懊惱,自己今日為何就非一時衝動同景曄置那勞什子氣!
拂冬正好從門前經過,手中捧著一堆疊好的衣物正要拿進裡屋,聽見薑雪的動靜,立即探了頭進來問道“殿下,怎麼了?”
薑雪抬眼看向她,皺著眉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拂冬見她神情很是不對,趕緊道“待奴婢將手裡這些衣裳歸置好,就去給殿下做點消食的蜜山楂來,殿下吃了甜的也好順順心。”
薑雪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忽然看到拂冬手中的衣裳,腦中閃過什麼。
“等等,”她立即出聲叫住拂冬,“早晨讓你拿下去著人浣洗的那件外袍呢?可收拾好了?”
拂冬聞言收起往前邁出的腳,四下看了一眼,確認沒什麼人經過,才捧著東西走進屋內,對薑雪低聲道“奴婢已經悄悄收起來了,連同殿下今早起來換下的那身,那畢竟是男子的衣袍,若放在當眼處怕生事端。”
薑雪道“去幫我取出來,拿到這兒來。”
拂冬愣了愣,以為薑雪又打算女扮男裝出去,問道“殿下這是又要出門去?”
“不是。”薑雪搖了搖頭,道“快去取來吧,順便幫我將徐翀叫過來,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拂冬點點頭,便迅速往薑雪住的裡屋走去。
不多時,拂冬拎著一個錦綢織成的包裹走進來,將東西放到薑雪身旁的桌子上,道“奴婢這就去喚徐侍衛過來。”
薑雪點點頭,伸手打開包裹,看了看裡麵放著的衣袍,洗得乾淨熨得服帖,想來景曄總不至於再在這上頭挑毛病了吧?
薑雪想了想,將包裹重新封好,又伸手將頭上不起眼的銀簪拔下來,放在包裹之上。
拂冬領著徐翀進屋來,便又快步退出屋中關上了門。
徐翀抱拳對薑雪行了一禮,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幫我將這兩樣東西送去萬寶樓,”薑雪抬起下巴微指了指桌上的包裹和銀簪,道“去找他們的樓主濟言,將東西一並給他。記住了,隻能是濟言本人。”
徐翀恭敬地點點頭,立時上前將包裹與銀簪拿好,問道“隻將東西送到他手上便成嗎?”
薑雪沉思片刻,道“你見到濟言,按我說的話,仔細同他說一遍。”
“同他說,我有急事相商,事關城南京郊之行,想見這些物件的主人,盼他能前來一敘,”薑雪緩緩道,“你將這包裹給他,如若他推拒了,你便將這枚簪子交給他。”
“就說,既然不願再相見,東西我也索性還乾淨些,這些時日謝過他的相助,我無功不受祿,簪子便物歸原主吧。”
徐翀仔細將話記下,又朝薑雪行了一禮,轉身朝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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