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知道,就自己的情況而言,他與阿斯拉的重逢算不上喜悅。
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他也不喜歡。
可他就是開心不起來。
設想一下,一個同你出生入死過的朋友,人類朋友,被另一個準人類朋友質控為肮臟的地下殺手和叛徒。
無論事情的真假,在真相揭示前,安全感與信任的降低無可避免。
“我真希望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可是夥計們…我們該同彼此分彆了…”
沉默的歡聚氛圍,由阿斯拉主動打破。
“什麼?為什麼,我們才剛一起趕過半天路。”鉛筆對阿斯拉的請求感到不解。
為什麼?因為過去的陰影正在籠罩阿斯拉。
因為阿斯拉認出刺客使用的武器標記,來自影武者聯盟。
來自邪魁,來自半藏,來自她最不願麵對的黑暗。
她不想說出真相,因為以隊長四人的性格,他們肯定會選擇留下。
留在自己身邊,做出置他們自身於險境的決斷。
“總之,我們必須分開。”阿斯拉裹緊鬥篷,背對四隻哥布林同伴。
“可是,我們能幫上忙,你也能幫我們的忙,”隊長想說的委婉些,讓自己的話語聽上去不那麼刻意,“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麼…?”
阿斯拉眼神的回避,背對他們的身形,似乎都在印證隊長的猜測。
印證川崎沙笛向他闡述的“事實”。
阿斯拉又要走了,用她的鬥篷。
用她偷來的暗影鬥篷,是麼?
如果不是,為什麼阿斯拉不想說出來?
為什麼阿斯拉還要對他們有所隱瞞?
初次相遇的時候,隊長連自己夢遊過幾次、鉛筆幾次因網絡測試不及格,崩潰到坐在酒吧宿醉都告訴阿斯拉了。
“我可沒去喝過酒,最多就是陪幾個人類跳了會兒機器舞!”鉛筆也知道,現在不適合做出反駁。
他隻是想試著活躍氣氛,試著讓四周的空氣彆再劍拔弩張,彆再如此冰冷。
阿斯拉的目光,由焦慮轉為不安,又由不安轉為驚恐。
隊長左臂上的東西是什麼?看上去可不像灰塵。
更像是用紫色墨水塗抹的…以眼睛為原型的魔法符文。
是的,一隻偷窺者的凝視之眼。
暗紫色的蹤跡,因搜尋到指定目標而激活。
“是川崎,是他拍我的肩膀時留下的!”隊長隻能想到此種可能。
“一種追蹤符文,來自暮光精靈們的法術。”阿斯拉試著擦除隊長肩上的符文。追蹤符文,可一位商人,為何要追蹤哥布林呢?
鉛筆與麥片心中的疑問,顯然比阿斯拉要多。
隊長去見的人是川崎?怪不得在美妙的倉庫會麵後,隊長的麵色像丟了魂一樣。川崎給了他多少錢,是不是還打算讓他脫離團隊單乾?
“等等,阿斯拉,你確定這隻是個追蹤符文,”鉛筆戴好防輻射手套,扒開隊長的眼皮後又為他擦拭獠牙,“而不是什麼大腦控製器麼?”
鉛筆認為,隊長的腦子絕對是燒壞了。
“不,謝謝。我的身體我知道,我肯定沒病。”隊長拍拍鉛筆的額頭,他現在隻想找到瓶清潔劑來,把川崎先生留下的小小記號洗掉。
安靜,阿斯拉希望他們能安靜下來。
哦,她在乾什麼,她居然指望哥布林能靜下來。
下一回,她乾脆指望惡魔去雪山買冰淇淋好了。
阿斯拉發誓,她絕不是有意向他們做出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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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些真相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隊長也無所謂,他和煞星也放倒過冰原巨魔,人們年輕時總是會犯錯。
在更年期和皺紋逼著你變成熟前瘋一把,誰都有血氣方剛的時候。
隊長感覺,自己快要因神經過敏變成神神叨叨、拄著拐杖的獸人老薩滿了。
他是不是一口氣老了八十歲?
彆誤會,隻是誇張句。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指什麼,可我讚成。我還想過要搞出拳頭大小的鈾輻射彈,”鉛筆也站到阿斯拉身邊,“後來我發現,還是先學會炒雞蛋更實在。”
怎麼回事?阿斯拉感覺像自己剛犯過罪一樣。
因為隻有良心未泯、徘徊在自首伏法邊緣的罪犯…
才會聽到朋友如此規勸,不是嗎?再要麼,就是身患絕症後忙著懺悔、忙著及時行樂的小說主角。
一道紫色閃光,打破眾人的爭吵。
隊長的肩膀有些酸痛,肯定是川崎留下的符號造成的。
“用鹽水就能洗掉,可現在…”
現在不是能輕易搞到鹽巴的時候。
同時,恐怕這塊符文就要生效了。
除去邪魁的手下,阿斯拉想不出還會有人想要追擊自己。
亦或同自己有關的人。
……
……
“用汗水,真聰明。”
除去隊長要被鉛筆的大衣捂成長滿綠痱子的蒸籠包外,這點子就沒有任何瑕疵。
起作用了,他看到符文的痕跡在淡化。
他得向阿斯拉道個歉,他之前不該僅憑借川崎的一麵之詞,去揣測他們的交情。
他知道他的請求很冒昧,可他請求阿斯拉的原諒。
他希望知道阿斯拉口中的邪魁,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又為何要追殺阿斯拉。
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去了解,以一名能夠幫助阿斯拉的朋友,以伸出援手的方式去了解阿斯拉的故事。
“我不希望彆人插手我的私事,可是隊長,如果川崎真的與邪魁有染,那你和你的隊員也必須注意…他會利用川崎追蹤到我,此前會先波及到你們…”
阿斯拉的眼神,從未像今夜這般嚴肅過。
她將四隻哥布林沒能在篝火邊聽完的故事,逐一複述。
她的心不再滴血,這些故事便是她的記憶。
回憶的多了,痛苦也便習以為常。
阿斯拉不是叛徒,邪魁才是。
被信玄收養的女孩不是,被野心吞沒的男孩才是。
邪魁半藏的名字,刻入四名傾聽者耳中。
全部的故事,阿斯拉不再隱瞞,不再逃避。
唔,說到這裡,聽到這裡。阿斯拉、麥片與鉛筆的胃袋不約而同,發起抗議。
一夜無眠的長途跋涉,對體力的要求太誇張了些。
“彆擔心,阿斯拉。作為朋友,我怎麼可能在你說出真相後,首先選擇相信朝我身上亂拍亂抹的商人,而不是你呢?釘錘,上家夥!”
隊長衝著釘錘打出響指,下達指令。
阿斯拉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她的大腦反複重播三秒前的鏡頭,直到第六遍她成功才勸說自己接受現實。
是的,沒錯,釘錘嘴裡真的吐出六根木柴,還帶著保溫石圈和火焰。
問題在於,釘錘是怎麼把一堆篝火吞下去的?
“哈,彆擔心,釘錘他什麼都吃。”隊長說罷,又捂住肚皮乾笑幾聲。
所以,在他們消化彼此帶來的煩惱時,先吃點宵夜補充體力怎樣?
沒人拒絕隊長的提議。
軟焦糖,阿斯拉想來點軟焦糖麼?
“隨便什麼都好。”阿斯拉對他輕聲說道。
符文被汗水衝刷乾淨。
可它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當陰影中的武士們收起卷軸,抬頭望去,火光四周的五道影子便是他們的目標。他們為首領讓出道路,首領的刀刃,劃過草芥與泥土。
武士們的首領,他允許他們自由處理四隻綠皮雜種。
可阿斯拉要留給他。
隻有他親手用霧隱丹切,將她推入墳墓,他才會安心。
他要明年的今天,成為阿斯拉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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