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隱於市！
一陣拉扯感之後，後羿終於從暈眩中睜開了眼睛，但看起來他不過是從湖底回到了湖邊上，入眼的還是那片天空下的樹林子，還是那個樹林中的湖泊。
他往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發現牧焱與酸與的身影。
“早知道會被傳送回來，酸與何必要渡氣呢？”後羿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在這裡呆的這幾天外界究竟經過了多長的時間……”
也不知道常娥現在怎麼樣了，一個人在祝融部適不適應。
就在他盤腿坐在湖邊上等待著另外兩人到來的時候，一陣清風拂過，似乎帶著遠處風鈴搖晃發出的清脆聲響。
“羿，你就這麼忘了我了嗎？”
甚是熟悉的女生自他身後傳來，驚得他立刻回頭。
一襲白衣，如同這綠林中出現的仙子，三千烏絲垂於身後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姣好的麵龐沒有什麼血色，一雙漂亮的眼睛似乎充斥著無限的悲傷。
一人站立一人坐於地麵，二者之間的距離不過三丈，卻是隔著生死。
“常英……”
久違的名字自他顫動著的雙唇中吐出。他不敢動彈，甚至也不敢大聲說話，因為他知道，這不過是這祝融秘境中試煉的一環而已，可這個人他真的在過去的一年中都避免自己想起她、避免自己說出她的名字來。
哪怕是他再次去鑿齒那燒毀的院落時，似乎也沒有機會好好悼念她。
他害怕自己聲音若是大了，會將她吹散了。
“我還以為你有了妹妹就徹底忘記我了呢。”
常英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及地的白色衣擺像輕煙一樣晃動，將她那裸露的纖纖玉足落入後羿的眼中，直到到了他麵前不過三尺的地方。
後羿仰著頭看著她那張麵龐，還是初見時那般美好。他的手微微抬起，想要去觸碰她卻又害怕自己若真是碰了上去對方會想煙霧一樣就此消散。
常英似乎也並不在乎後羿這樣，她緩緩蹲下了身子，讓自己的眼睛與後羿的雙目對上，目中的悲傷滿得快要溢出來了，“你還好嗎？”
後羿輕聲道“還好……”
“可為什麼我覺得你並不好呢？”常英微微偏頭，烏發隨著她的動作由肩膀滑落至胸前“你看看你，這一副濕噠噠的模樣，小心彆吹風受涼了。”
後羿聞言猛然垂首，發現自己原本已經以靈力烘乾了的身體不知為何又已經重新濕透了，連帶著他的頭發也濕漉漉地貼在他的臉上。
不過他並沒有選擇調用靈力，而是嘴角微彎地對她道“方才不小心跌倒湖裡去了，所以就打濕了。”
“可惜了，我現在不能幫你準備乾爽的衣物了。”
女子充滿惋惜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刺痛著後羿的心臟，可他卻隻能夠維持住自己麵上的笑容“所以還是要感謝你，將常娥留給了我。”
女子那雙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在他的目光中悲傷逐漸轉換回了液體，將那雙眸子一點一點浸濕“所以你決定拋下我了嗎？”
“當然不會。”後羿下意識地開口，甚至他已經跪坐端正的身子開始前傾、他的手已經伸了出去，可那隻就要觸碰這近在咫尺之人的手還是停在了半空中，然後被他緩緩收回“你是我這些年以來第一個喜歡上的人，亦是我妻子的姐姐。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我都不可能拋下你的。”
女子的眼眶終究還是承載不住那越來越多的眼淚。淚水在眼角凝聚成珠，然後順著她的麵龐滑落，直到墜落在她潔白的衣裙上，為那抹白色增添一塊一塊的暈染。
“原來你說要帶我走不過是假的。”女子的聲音中滿是悲涼“你愛的人原來是常娥呀。”
“我當時是真的要帶你走的。”後羿搖頭“我去找你的時候已經得到了玄女的許可。那時候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帶你走之後會帶來什麼後果，可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呢？明明你不喜歡鑿齒，明明鑿齒待你不好，明明隻要你說一聲‘不’玄女就不賜婚於你和鑿齒。可你寧可選擇在新婚之夜懸梁自儘也不願意與我雙宿雙飛。”
說到這裡，後羿頓了頓，聲音裡亦是久違的絕望“我為了你殺了鑿齒，為了能夠與你在一起我甚至帶走了你的遺體，可你為什麼給那麼多人留下信件，說希望我娶常娥呢？”
“就因為她是你的妹妹，所以你希望我這個你口口聲聲說著喜歡的男人成為你的妹夫麼？”他聲音沙啞著“現在的我不僅娶了常娥為妻，還愛上了她，難道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嗎？”
“我是愛你的呀，又怎麼回希望看到你迎娶彆人、愛上彆人？哪怕那是我的妹妹，我也是不願的呀。”女子已經滿臉淚痕。她的手掌輕輕按在了自己胸前，“你又怎麼能夠理解我當初是有多麼無奈？你可知我自儘不過是想為了你保存著我這清白之身呀。”
“可你知道麼？我不僅死了，還沒有下一世了。”女子的玉手揪緊了自己胸前的衣物，“因為我是自儘之人，我是漠視生命之人。我的靈魂隻能夠世世代代在天河冥水間流轉，直到靈魂之力被天地一點一點吸收，最後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我為了你，已經沒有下一世了呀。”
字字戳心，聲聲啼血。後羿看著麵前之人已經呆滯他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說法。
“不可能的。”後羿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我們不是從小就被教導，先人們死後靈魂會回歸天河，然後開始新一輪的輪回麼……”
“若是所有的靈魂都能夠輪回，那這世間之人不就毫無變化了麼？”女子道“你和常娥的現在的幸福，是建立在我永世不得超生上的呀，你覺得這樣的幸福能夠久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