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刻蝕著思念,將之與塵土頑石堆成一座枯墳。
風間尋聲望去,墳墓不大,但非常講究,前麵呈方形,是用來舉行葬儀的地方,後麵呈圓形隆起,在封土中間有石板搭建的石室,其內放置著死者的棺木。是標準的日本古墳樣式。
“我的母親要求我土葬,就埋葬在日上山的山腰上,她說她要看著媛首村,也要迎著朝陽。”
日上之陽高掛蔚藍天空,赤赤的金光斜斜地刺在上書皇妣貓屋敷·妙子之墓的冰涼石碑上。
貓屋敷妃跪在碑前,就在方形台子的正中央。
“母親其實並不想如此的風光大葬,她曾很敬佩檀林皇後的九相……但在臨終前,還是說了入土為安。”
(小蘭檀林皇後,平安時代嵯峨天皇的皇後,她不僅品德高尚,慈悲仁愛,是日本曆史上的開明皇後之一,而且長的國色天香,長發及地,美貌絕倫,也是日本曆史上唯一一位出身於橘氏家族的皇後。
至於九相……這是檀林皇後臨終立下遺囑,“遺令薄葬,不營山陵”——她要求將她的遺體於七七四十九日內拋屍於荒野、不下葬,這樣一方麵遺體可以成為饑餓的鳥獸的食物,另一方麵是為了讓眾人發起菩提心,讓眾人見到她美豔的肉軀變化。
而這一過程,其中經曆的九種變化——膨相、壞相、血塗相、膿爛相、噉相、青相、散相、骨相、燒相。稱為九相。)
(風間……)
“母親隻有我一個親人,我亦同樣如此。”
淒涼的風伴隨著女人如泣地低語,貓屋敷妃側仰起頭,將古墳儘收眼底。
“於是我有了隨母親離去的心思,開始掩埋自己的悲傷,藏下自己的淚水,用沙土一粒一粒地埋葬,不露縫隙地封閉自己一人。”
風間“……”
小蘭“……”
想要寬慰,但貓屋敷妃卻輕輕抿嘴,然後笑了起來。
“可是母親絕對不希望我這樣!”
“她絕對不想見到我如此輕薄自己。”
貓屋敷妃視線向前,伸手撫摸著冰冷的石碑。
“我真的很不舍……在棺槨中放入母親身軀的那一刻……常常的,我在想,如果母親沒有在森林中遇到我,或者遇到了但沒有心善的把我抱回來,更或者把我帶回來卻苛責有加……我或許早就沒有了性命。”
“我還不能就此隨著母親離開。”
“不然母親的辛苦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讓母親身後得到安穩,能有個守靈掃墓的人。即使再崩潰地頹廢,也要從容地下去,不露聲色地慢慢蒸發般的消融淚水。”
她的頭再次抬起,側偏,向上,看著風間。
“我便從《古事記》中找到了古墳時代安葬之法為母親送葬。”
小蘭“……。”
風間“……”
貓屋敷妃的真情流露不知道摻雜了幾分假意,但……
寬慰的話脫口而出,貓屋敷妃淺笑,風間的目光卻凝視起墳墓來。
“大人,屬下確認過了,棺槨中沒有屍骨,附近泥土土質色澤都吻合,沒有新動土痕跡。”
風間“……”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的得知這些,風間還是希望事情能儘量的變得簡單一點。
——但派遣的靈一遍又一遍尋找,已經完全的把方圓兩百米的地方探索乾淨,卻依舊沒有發現貓屋敷妃說的親自入殮的貓屋敷妙子的遺骸。
“真是抱歉。您特彆尋來,母親卻已仙逝2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