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臨淵!
張三狂奔著,他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祠堂中去,那不知名的人又贈與了他力量,他可以跑得飛快。
不知怎的,竟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竟如潑如注,在這狂暴的雨中連前路都看不清了,再沒有人在街上行走,更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開窗瞭望。
隻有張三隻能狂奔著,暴雨並不能讓他的速度減緩,他可以看見路,甚至可以隔著很遠聞見街角祠堂的血腥味,這種味道是暴雨衝不散的。
街角的祠堂年久失修,無論是大門還是庭院都是破敗的,隻有幾棵老柳還頑強生存,可以預見的,這幾棵老柳日後還會更加茂盛——血液向來是這些樹木花草最得意的養分。
張三大口大口喘著氣,不過饒是如此,他也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爆炸了,他趟著過腳踝的積水,積水還有些淡淡的紅絲,血腥味衝鼻。
“鐵蛋!”
“毛球!”
“小五!”
張三可以輕易地辨認出積水中躺著或趴著的每個人,他與他們相依為命許久,各自都已經算是各自的親人,他再不能前行,隻是頂著暴雨跪地哀嚎,許是蒼天憐憫,暴雨竟又大了幾分,落在張三的背上,他感覺有點麻。
小乞丐乾脆趴在地上,麵部朝下,軟軟地泡在有紅絲的積水中,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隻是想起了幼時的暴雨,不記得是不是有這樣大,也不記得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不過可以確信的是,他與那時一樣,又成了一個人。
“喂,你出來。”張三有氣無力地在心底叫了一聲。
沒有反應,也無人應答。
“喂!”張三又喊,他心力交瘁、痛苦不已,沒有力氣再動彈一點了。
“走吧。”心底的聲音隻是這樣說。
“先告訴我,你是誰。”張三問。
“說過多少次,我是你啊,我是你心中的黑暗!”
張三慢悠悠地爬起,向他的同伴們走去,似乎是真的筋疲力儘,他走路都沒辦法平穩,晃晃蕩蕩,像個酗酒的酒鬼。
“所謂的黑暗”張三說了半句話便不再說了。
“每個人都有黑暗,不過你的大些。”那聲音說。
張三搖頭,說道“我或許從不知道黑暗可能是好的東西,我隻聽說光明是好的。”
“可現在,光明救不了你,黑暗卻可以。”那聲音很平靜,不再有誘惑也不再有激憤,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所以他的聲音很冰冷,一如夢境中呼喚時那樣。
“我應該殺光所有人麼?”
“是的,在這世界中,沒有人是該活著的!”
“可總有人是不該死的。”張三的心裡浮現出一張少女的臉。
“彆忘了你是怎樣死的!”黑暗中,那聲音嚴正警告。
張三不再說話,他將十來個小乞丐的屍身從積水中撈起,一個個拖進祠堂中的乾草上,便轉身離去。
紅門金環、三丈高牆之後,主廳之內,一對中年男女看著門外如煙的暴雨。
“嗬,這雨下得夠急,好在回來的及時。”男人說。
“是啊,我去吩咐下人熬碗薑湯。”婦人說。
“給兒子送一碗。”男人囑咐道。
“還要你說!”
婦人推開後門,沿著長廊走,見到長廊儘頭竟有人向這邊走,這人麵上青紅相接,還很胖,平日裡好像並沒有見過這個人,帶著疑惑,婦人漸漸向他靠近。
行至咫尺,婦人看清楚那人是誰,心中猛地像是被一把刀刺穿了,隨後便是無儘的怒火上湧。
“母親!”那麵上青紅相接的胖子叫道。
“兒子!你這是怎麼了?是誰做的?!”婦人急得跺腳,拉起自己兒子的手臂就往大廳裡拽,“快來,咱去找你爹!”
年輕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跟著走。
後門又開,男人本以為是夫人的行動效率高,已經將事情都吩咐下去,轉身一看,卻發現她手邊還拽著個人,仔細一看,才看出這竟是自己的兒子。
“兒子,這是怎麼了,誰乾的?!”
不愧是夫妻倆,說同樣的話時,連表情都是一樣的。
“父親!兒子被乞丐給打了!”年輕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