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臨淵!
天崩地裂時,唯一的永恒竟是那亙古不移的冰川。
億億萬裡探出規則的光影被寸寸削短,比風雪更加冰冷的劍已然變得熾熱無比。
揮動間,竟帶起火光。
“你的劍已快要折斷,你還在等什麼?”無性滿身是血,可他的眼睛依舊那樣亮,依舊那樣平靜。
因為梁荀也已是狼狽不堪。
“嗬,你通天的法相不也已接近破碎?你還在苦苦堅持什麼?”粱荀嘴角也淌著血。
乾冷而狂嚎的風口並不能及時吹乾從他口中源源流出的血。
無性從始至終未動一步,也未出一招,隻是站在那裡。
通天的光影像一個木樁一般被梁荀一劍劍削短,砍成一個隻剩幾丈的飄忽幻象。
“你再不出劍,就再沒有機會了。”無性七竅流血,卻莊嚴得像一尊佛。
這話很奇怪,劍客明明一直在出劍,明明瞬息千百劍,可卻被說成沒有出劍。
“你把手放下,我便出劍。”梁荀卻說。
這話也很奇怪,因為無性從來未曾抬起過他的手。
“可你不出劍,我如何放手?”
“你不放手,我又如何出劍?”
“”
於是,劍客就隻能繼續揮舞著本該是天下極寒,卻在此時變成天下極熱的劍——那是急速地出劍與空氣摩擦產生的熱。
無性也隻好靜靜地站著,等待著對方願意出劍或者那靈劍崩斷的一刻。
他本可以嘗試出手殺死這個劍客,但他不想,而且就算想也希望渺茫。
“我以為你明白的。”無性說。
那本通天的光影法相已虛幻不已,搖搖欲墜,或許下一個千劍,它便要破碎了。
對於梁荀來說,那隻需要一個呼吸的時間。
“是的,但我仍想阻止你。”梁荀竟收了劍。
他將劍插進身後的冰川。
隻一瞬間,那冰川便伴隨著水蒸氣形成的濃霧、伴隨著烙鐵放進水中的聲音,無聲地倒下了。
融化的冰山化作不知多少沸騰的水,在這已有千百萬年的積雪中肆意擴散。
方圓百裡的積雪瞬間融化,卻又在下一瞬間被極寒的風凍成透明的冰晶。
萬裡的雪域,單調的白色的天地,忽的出現了一方百裡的清明。
“我去!”無性張大著嘴,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梁荀在冰晶中找到了他的劍,於是一腳跺開了冰封。
一道恐怖的裂痕自劍起,通到無性的腳下。
無性踉踉蹌蹌想要後退,卻一屁股坐在冰上。
“什麼啊,打不過就耍陰招!”他又爬起來,抱怨著揉揉屁股。
“陰招?”梁荀甩甩劍上附著的冰。
“無所謂,不過你的劍現在應該隻剩下一劍的壽命了,你要怎麼做呢?”
無性看著梁荀手中隻剩一分靈氣的劍——劍刃都有些崩壞,劍身已成了黑黃的鐵色但這並不妨礙它仍是這人間最強的靈劍之一。
隻要它最後的一劍沒有遞出,它就永遠會是人間的至強之劍。
“隻要你願意放手,那麼,我就送你一劍。”
“少廢話,明明方天剛才是那個守護天道的人,你怎好像比他還敬業?”
“你不知那恐怖。”
“有理。”無性忽然長舒一口氣,“你說那未至的浩劫,是不是與天道的崩塌有關呢?”
梁荀眼神定了下,緩緩說“或許。”
“那你猜
,你這一劍,能留住麼?”
“你走吧。”梁荀竟背過身去,要離去了,“若天道崩塌,這人間所見的,便都不存了,我不願背負那沉重的罪孽,也不願殺死你。”
“所以你還是想看看這規則之後究竟是什麼的,對麼?”
“可我不能。”梁荀的語氣平靜如水,像是茶餘飯後的閒談。
事實上,若非這兩人各自渾身是血的話,這裡的氣氛還真的是悠哉而愜意的。
當然,這要刨除冰天雪地中狂嚎著的,尖銳的風。
無性“可是有人能。”
“你?”梁荀頭也不回。
“或許是我徒兒,也或許”
“不,不要有這麼多的或許,隻要我不出劍,起碼一切看起來都是安全的。”
“包括那場浩劫麼?”
梁荀突然停下身形,回望著無性的眼“結果隻有一個,但我們誰也無法確認唯一的真實。”說罷,他便真的走了。
無性沒有嘗試留住他,因為那很難。
沒有人能在極北留住梁荀,就像沒有人能在蟬林中找到火山——那都是理所應當。
可惜的是無性本以為自己可以留下梁荀的,但真正照麵之後,卻難過地發現對方的強大有些超出預料。
或許在某些方麵,梁荀也是超越規則的人了,人間似乎再沒有這樣強大的人。
無性不再能維持那殘破的法相,於是光影消散了,狂嚎的風裹著銳利的霜雪搭在他的身上,很快,他就變成一個雪人,隻有一顆瓦亮的光頭露在外麵。
他突然發覺這幽陵好像與蟬林有些相似,都是那樣多的山。
天崩地裂之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除去地麵上到處都是的,無數道如巨龍延伸出的爪般的恐怖裂痕之外,竟還有那樣多的高聳雪山平靜佇立。
“嘶——”
無性忽地表情扭曲,他身上的衣裳突然撕裂,像是被風割的,撕裂的衣衫下,滲出血來。
“也太強了”
無明跪在那裡,像是死了。
不過很快他就會再度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