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風,你已經死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將你逼到跳樓時,我已經贏了!是我贏了!你威脅不到我什麼!”
喬越陽放棄了掙紮,直麵死去的宋晨風時,他詭異的平靜下來,此前唯一懼怕的東西已經出現在眼前,再沒有什麼能夠成為他的痛楚了。
“威脅?”若說宋晨風唯一想不清楚的,便是喬越陽那沒來由的針對和敵視。
起初,拿他當樂子欺負使絆子的,是卷毛、黃毛和眼鏡,誣陷他虐待動物的,是看似靦腆的耳釘男。
喬越陽通常隻是看著,用那種高人一等的視線,看著他們這些為著成績和生活忙碌的人。
但後來,喬越陽加入了三人的‘遊戲裡’,那些厲害的手段,如今看來倒不像是一個高中學生能完善實施的。
喬越陽見對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針對的原因,突然覺得分外可笑。這讓他覺得,自己那些暗地裡的嫉恨與怨懟,都像是無病呻吟一般的鬨劇。
他哭笑著,麵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嘲諷還是哀怨,提及他父親時,眼中沒有太多親情流露,反而是厭煩與倦怠。
“宋晨風,說真的,除了林婉那次,我們沒有任何仇怨。可你為什麼要出儘風頭,你的名字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爸口中,他一次又一次的陳述著你的成績有多好,拿你同我做比較,要我無論如何都要超越你,才能取得伯父的認可!”
“我厭倦你年級第一的好成績,和那一身不屈不撓的骨氣,你這樣貧窮的骨子裡的人,憑什麼要有這樣的性子?憑什麼被伯父高看一眼?”
分明是為了他在學校中受到重視和優待,伯父才過來參與的典禮,卻讓對方在學生代表演講時占儘了風光,更是被伯父認出是他受災資助項目裡成績最好的學生。
那日,他就像是一個陪襯,一個對照寒門貴子的富貴紈絝。
“憑什麼,我已經逃到了縣城,卻還是躲不開與彆人攀比,你憑什麼跟我比,你除了成績,有什麼能比得上我?”
“我爸是瘋魔了,你不過是眉眼有那麼一兩分的相似而已,他甚至不曾求證親緣關係,便覺得你是來搶我位置、搶他家產的人,多可笑,他想要喬家的財產想瘋了,竟然連你這種人都能成為他的假想敵。”
這麼多年,伯父依舊沒放棄搜尋他丟失的兒子。兩次天災,截斷了僅有的一絲線索。可即便是伯父這樣精明的商人,也會因為親情牽絆著,蒙蔽著,不知害了自己妻兒的罪魁禍首便在身邊。
名為行善暗中尋親成立的資助項目,給出了接受者優厚的條件,允許這些人畢業後可以來喬家的公司就職。
多公益的一件事,卻成了壓垮父親心中天平的一記重錘。
“可我也瘋了,我早就被他逼瘋了,我分明已經是喬家唯一的少爺了,竟然還要沒日沒夜為著一個不知死活不明長相的人擔驚受怕!還要與你們這些潛在的競爭者作對比,我隻有逼死了你,才能得到幾天的安寧日子。”
“憑什麼,憑什麼他的妄想和仇怨,要加諸在我的肩上……”
喬越陽緩緩彎下了自己一直筆挺的脊背,蹲坐在地上,他將頭埋的很深。對外一直保持著高傲的人,如今卻被迫說出了令自己最難堪的心事。
不可否認的,他在內心裡,其實是羨慕著宋晨風的。
對方有一個雖然貧窮,卻分外和睦的家庭。
他曾經見到過宋晨風的父親,一個滿臉溝壑帶著安全帽的建築工人。
那是一個冬日,寒風刺骨,喬家雖然富裕,他父親拿著公司的股份,從來沒有斷過資金,卻不知道,要在冬日裡,為自己的兒子添一件厚實的冬衣。
喬越陽安慰自己不怕冷,自嘲著自己隻是一個父親從伯父手中獲取公司管理權的工具,他踢著腳邊的枯葉,自虐式的感受著冷風吹透衣服的透骨冷。
輾轉來到校門口時,剛巧看到了宋晨風和他的父親。
那個渾身泥灰的男人,帶著一個粗布纏繞的包裹,卸下堆疊的布料和層層的塑料袋,露出了飯盒裡熱騰騰的餃子。
寒風拂過,隔得很遠,他仿佛都能嗅到飯香味。
那是一種,他從未聞過的氣息,裹挾著家庭的溫暖與馨香,是他所渴望,卻從未真切感受過的,親情的味道。
有那麼一刻,他心底的豔羨達到了頂峰。
或許,是出於那壓在心間的嫉妒吧。那之後,他愈發討厭宋晨風,厭惡對方次次第一的成績,厭惡對方隻因轉學到了自己所在的學校,被列入伯父的資助名單,隻是被隨口提及便叫父親聽進了心底。
厭惡對方,有那樣一個貧窮卻圓滿的家庭。
很矛盾不是嗎?分明是那樣貧寒的家境,卻又和睦的離譜。宋晨風的父親明明那樣疲憊,可每次見到對方時,布滿皺紋的眼角眉梢都暈開著笑意。
這就是,父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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