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間,朝堂大有變動。
皇族嫡係死的隻剩一個太子,其餘的遊氏旁支還在邊界各州做著沒有實權的王侯。
儲君之事根本沒能給朝臣爭辯的餘地,便是有異議,如今這樣的形勢,又有誰敢多嘴一句。朝臣們各個為求自保,鴉雀無聲。
太子掌權後,直切正題,為當日的趙氏一族和樓太傅翻了案,正了名。在早朝之上,命人押來了渾身是血的齊將軍,勒令對方說出了當日的陰謀詭計,以及青鹿縣疫病一案的始末。
待一切冤孽除儘,遊慕的登基大典,緊鑼密鼓、趕著時日到來。
龍袍加身,明黃華服配上那年輕相貌,襯的遊慕更加奪目。至少,晃得一側佩戴腰封的樓箋挪不開眼。
今日儀式鄭重,樓箋便耐著性子沒再添亂,規矩著為新皇穿戴好華服朝冠後,忙不迭叫江涯去檢視儀仗是否妥帖。
通向太極殿的宮道長街仿佛沒有儘頭,鋪就的華毯映著紅牆滿目的喜慶之意。
遊慕不喜那些過分磨人的規矩體統,揮袖刪減了過於繁複累腳的步驟,隻乘坐轎攆去往太極殿正宮門口。
對於新皇的任性,太常卿自然不敢有二話,隻是抹著額角冒出的汗,揚手命下屬去刪減儀製。
好在新皇雖隨心所欲了些,但總歸整個登基流程順利完成。
皇帝抬腳一步步走向朝堂最上方那金色龍椅,撩袍坐下的那一刻,萬官朝拜。
繼位第一日,新帝提劍,當朝斬殺了幾個官員。那冷凝的神色,倒是與當日發瘋之時沒什麼兩樣。
眾人心驚,卻也再次深刻認識到這位新帝的秉性。
血液浸染地麵,淌成血泊,嚇的朝臣瑟瑟發抖,再不敢妄言。
懲處威懾之後,便要論功行賞,那一長串的加封進爵詔書被太監念出,惹得階下朝臣無不眼紅。
他們不免有些後悔,當日為何不多與太子有些來往,至少一番交好,倒是能免去被盯上斬殺的可能。
但在這世間,從未有倒流的時光。
封賞結束,滿朝文武皆不敢言,待上坐的新皇開口說了退朝,眾人才如臨大赦,逃也似的離開了日日前來的朝堂。
紫宸殿重新修繕,東宮以前的舊物,也都陸續往這裡挪移。
這事是樓箋負責的,以前新帝書房中的東西,他特意吩咐了,要分毫不差的挪去紫宸殿中,不然陛下用起來不適宜。
如今沒了威脅,那委委屈屈縮在房中的合歡小樹,也該移栽到地下,任由其生根發芽。
遊慕回來之時,正瞧見樓箋使喚著一眾太監小心翼翼給合歡樹脫離瓷缸。
“陛下萬安!”
小太監跪地叩安,得了赦免後,繼續挖土澆水,照料植株。
樓箋自是不怕的,靠過去慣性牽起新帝的手,依舊叫著哥哥,隻讓遊慕細看這合歡樹是否粗壯了些。
“春日,萬物生長,它也該抽芽長新枝了。”遊慕順著樓箋的指向,側頭看了看分支上那兩簇脆嫩的新葉,顫巍巍的,卻不失生機勃發。
“今年春,定然是一番好光景。”
樓箋附和,盼著他們親手栽下的合歡長大些,再生的翠綠些,快些結出花來,就再好不過了。
二人正說著,江涯來報,說是林姑娘要離宮,特意前來求見。
宮外長街,曾經的虞妃一身尋常百姓常穿的藍色衣裙,褪去了華貴的釵環,發間,隻綁了一個水洗掉色的發帶。
她洗去了往日濃麗的麵妝,不施粉黛做回自己,倒是另一種風姿。
“民女林秀,特來辭謝陛下。”林秀屈膝福身,雖回歸了自己的身份,但宮中那些刻在骨子裡的禮節,還未能從身上徹底散去。
她前幾日剛喝了藥,胎兒畢竟汲取了母親的養分,如今腹中驟然缺了一塊,連帶著林秀身形都有些消瘦。
“你如今體虛,不再多修養幾日?”遊慕留意到她發白的麵色。
林秀緩緩搖頭。
微風拂過發絲,發梢迷眼,她伸手去撫弄,又順著天邊那些飛鳥,目光望向宮外一角,而後回頭道“不了,這幾日,民女想念家鄉,想的厲害,隻盼著,能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