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一曲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茅草屋突兀的出現了,與其說是草屋,不如說更像一個大一點的狗窩,房頂的茅草勉強能抵擋住雨水的侵襲,倘若來一場大風,或許能直接把小草屋吹得一乾二淨。
王磐慢慢爬進了草屋裡麵,身下的乾草即使隔絕了地麵的寒氣,也依舊寒冷,但是王磐覺得這裡似乎比南城那間大房子好上很多,在那裡哪怕吃喝不愁,哪怕溫暖如春,也依舊是一片傷心地罷了。
聽著流水聲,王磐把三壇子酒擺放在自己的草席前,隨後平躺下來,閉上了眼。
他的內心的花已經一片片凋零,枯萎的花蕊低下了頭,即使陽光灑下它也會倔強地把頭扭進黑暗。對傷心的人而言,陽光太過於耀眼,熾熱的光芒隻會再次灼燒他們的內心,適當的黑暗反而是他們的庇護所。
劉管家已經不止一次來到一曲,看望王磐了。每次都帶來很多精致的酒菜,苦口婆心地勸著王磐,希望他可以早日走出陰影,而傷心之人隻是自顧自地流淚。
劉管家歎了口氣,擺放好食物,臨離開之時囑咐一句記得趁熱吃,就離開了小草屋。而王磐卻總是等著飯菜都涼透了,他混沌的眼神才能注意到。端起碗筷,王磐小口小口地品嘗著已經冷透的食物,感受著冰冷的飯菜進入自己的身體,自己用體溫慢慢把那份冰冷融入,眼淚滴滴答答跌落飯菜裡麵。
在很久以前,他也曾吃過這麼冰冷的飯菜,隻是送飯的人不是劉管家。
吃過飯後,王磐俯下身子準備收拾碗筷,自己雖然傷心難過,這些碗筷畢竟還是劉管家的,哪有吃完不收拾的道理?就在他低頭的時候,一個圓圓的,散發著幽光的物件從他懷中滾落到地上,看著那物件,王磐混沌的眼神勉強出現一絲清亮。
玉牒,是張供奉給的玉牒。
事到如今,就算修煉了又如何?王磐自嘲地笑了笑,隨後抬起一腳把玉牒踢向草屋的遠處,自顧自地收拾起碗筷來。
夜晚,他輾轉反側,角落幽幽散發著光芒的玉牒在他眼中是那麼刺眼,就好像寒冬裡麵的一把大火,固然能帶來溫暖,但是一旦靠近,又有可能被焚成粉末!
一夜沒合眼,王磐站起身來,重新把玉牒撿起來,放回了懷裡。
早上,當劉管家再次拎著飯盒來到一曲,發現小草屋已經失去了蹤影,原本就荒蕪的一曲周圍再一次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找不到人的劉管家有些慌張,確認整個一曲周圍都沒有人後,他連忙回到南城,最終在王磐曾經的家中,找到了一封信。
“感謝你這麼長時間的照顧,之前我說,把我在南城的一切,包括佟家和鏢局還有那些金銀,都留給你,這不是謊話,我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冰兒走之後,我想了很久,很多疑問在我腦海中浮現,它們總是鑽進我的腦子,鑽進我的心裡,讓我整日不得安寧。我覺得,與其這麼痛苦度過一生,不如真正上一趟道青宗,說不定有機會當麵問問她,不是嗎?”
“南城,是個好地方。起初我生活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也就是沒什麼眼界的鄉下人,是你們接納了我,佟家主,王大哥,他們都是好人……不知道為什麼,好人總是沒有好報。劉管家,當成我的請求也好,願望也好,我希望你能用我給你留下的錢財,做一些好事……”
“南城一彆,我們還有相見的機會……保重!”
劉管家看完信件後,默然半晌,隨後笑了。
“少爺啊少爺,這些都是您的,都給我算什麼事情……唉,無論您是去修仙也好,去尋那佟冰也罷,早晚有回來的一天不是?放心吧,南城這邊我給你守著……”劉管家喃喃,拿著信件,慢慢離開了房間。
城外的蘆葦蕩前,王磐看著一方新墓,握緊了拳頭,或許對佟丁龔來說,能和自己愛的人長眠在一起,是最好的結果。隨後他找了一處土地,用手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隨後把三壇冬辛與那棵已死的冬辛草埋了進去。
王磐轉身離開。
現在的那片蘆葦,出現了第三塊墓碑,上麵寫著王磐二字。
在得知佟冰離開的時候,王磐就已經死了。
道青宗中央大殿,一眾長老圍坐在一起,商量著今年的入宗儀式該如何舉辦。道塵坐在最上方,其餘長老則坐在兩旁,除了柳輕絮這個晚輩之外,道青宗一乾長老成員全部到場。
“雲生,你作為外門長老,說說你的想法。”道塵淡淡道。
“宗主,難道道青宗出什麼事了嗎?入宗儀式不是年年相同,您的意思是想變革?”萬雲生毫不顧忌地說道。周圍的長老也是一皺眉,從道青宗老祖那代開始,入宗儀式和考驗就沒有變化,看今年宗主的意思,似乎是要變革?
“宗主,您在位時間已經不短,但是入宗儀式恐怕還是第一次遇到,”藏經閣孫老搖搖頭,不卑不亢地說道,“入宗儀式和考驗和咱們的道青山一樣,一直沒有變過……算來您剛上任也不久,這麼著急變革似乎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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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如此,”錢老也是擺擺手,“咱們道青宗傳承萬年,宗主也有十數位,他們對入宗儀式和考驗也沒什麼異議……宗主,三思而後行啊!”
眾說紛紜,但是包括萬雲生在內,都是不同意。
“說夠了嗎?”道塵歎了口氣,“這不是我想改,而是老祖想改。”此話一出,瞬間鴉雀無聲,沒有人懷疑真偽,在道青宗,老祖就是神明一樣的存在,他們相信,憑借老祖的修為,任何發生在道青山上的事都能知曉,道塵沒道理也沒膽子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