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時間,來到市局就職恰好五年有餘的梁安正站在門口,連帽衫的帽子戴在頭上,靜靜聆聽著門裡瑣碎慌亂的聲音。
按照之前獲得的信息,張銀勝確實仍然住在這個地方——家庭住址和四年前完全一致,從未有過變化。其實梁安也曾經讓人假裝不經意的在周圍菜市場遊蕩過幾次,同樣曾經遇見過這個人的身影。
根據梁安所得到的的信息。
他的幾次出現就好像一種固定化的模式,拿著幾乎無用的磚塊手機,對攤販攤上的付款二維碼視若無睹,掏出皺巴巴的紙幣、買足一周的食物然後離開。
身為曾經入獄的不法之徒,張銀勝應當算是運氣不錯。
畢竟他衣食無憂……
畢竟他活到了今天。
想到這裡,梁安望向門上的貓眼,視線直直望了過去。
哪怕他現在完全看不見裡麵的人究竟作何反應,但在長年日久的時光裡對那些好不容易尋覓到的卷宗反複翻看,確認每一個靈魂以後,他已經能夠無比坦然的麵對這個可恥、可悲卻過分幸運的靈魂。
在江卓和尹慧希以前,還有一個人。
一個讓齒輪開始旋轉的死人,也是梁安的親生父親。
梁自衍。
張銀勝明麵上是一名經濟犯。但梁安知道,事實完全不止於此。
他最為突出、完全記錄在檔案裡的是一起詐騙案——與一個名叫梁自衍的人相關。在眾人視野當中,梁自衍分毫未傷,卻被張銀勝蒙騙失去了自己白手起家創辦的企業,似乎是那起案件最大的受害人。
但實情或者恰恰相反。
“果然……”張銀勝目光渙散、喃喃自語,“您還活著。”
梁安沒有順著他的話去講,“不給我倒杯茶嗎?”
不用刻意壓低聲音,也沒必要做容貌上的偽裝。二十餘年的時光也足以湮沒令一半基因造成的微妙不同。
除了一點。
隻擔憂另一個問題的梁安細心觀察張銀勝的一舉一動,包括他呼吸的頻率,眼珠的轉動、麵部的細微表情是否有令人生疑的反常。
“馬上,馬上……馬上!”
果然是這樣。
梁安神情複雜,趁著張銀勝半邊身子撞上自己的門、甚至踉蹌地在幾步以外踢倒了自己的鞋架的功夫,深吸了一口氣。
從始至終,從得知張銀勝這個人存在的時刻開始,起碼對他而言,張銀勝仍舊存活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一個結果。
這個人是梁自衍的親信,也是那位已故二十二年的死人建立起如今事業最初時自願犧牲的一枚棋子。從自己那位執著於複仇的母親口中,梁安得知了這個人的存在,卻也從來心懷疑惑與不解。
這個人實在太符合江卓需要排除異己、徹底將往事滅口的標準,但卻偏偏從未遭遇過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機。他是一個例外,若能夠部分參透江卓的行事準則,也能猜到他是一個明擺著的陷阱。
但梁安終究難以理解
他以為憑借自己多年來積攢的對江卓這個人的情報線索,他已經足夠了解這個手上沾染鮮血的人近乎苛刻的作風,但唯獨有關張銀勝的這種情況讓他根本找不到一個確定的原因。
截止到現在,江卓唯一的弱點或許就是那段往事中衍生的後患。
江卓為什麼能夠獨獨放過他?就算可以作為獵捕後人的陷阱,張銀勝這個人情報網絡和不確定性也足以給他造成更大的麻煩。
單從利益上來講,這絕不合理。
這個問題在四年前得到了一個缺乏證據的答案。
張銀勝活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