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但就我個人而言……”
梁安略微停頓,“江卓作為犯罪者極難以正常的方式揣摩。他一有目標就難以被外物影響,哪怕立場對立對他而言也沒有區彆。那家夥一直被很多人所恐懼,卻對任何人都能維持著客觀的態度——一個從心理上缺乏弱點的敵人非常可怕,他不會留有任何漏洞,還會以此牽製我們。”
其實梁安比誰都清楚,四年前最大的轉折點,其實在於江卓通過殺死宋荊來威懾了市局所有對相關案件有所了解的警員,讓他們被迫遠離了關鍵人物張銀勝。
宋荊的死充斥著種種解釋不清的謎團,早在她離去之前,市局部分警員便已經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在他們的調查當中,被挾持家人威脅甚至離奇滅口的人不計其數,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由證據鏈銷毀的受益者便可以推斷出始作俑者到底是誰。
而在這四年裡,以江卓的角度來看,有太多的證據可以被銷毀。他現在想要還原真相,能夠得到一個結論便已經是萬幸,這可以說是案情最大的無法破獲之處。
誰也不想步入宋荊的前車之鑒。調查張銀勝也就意味著得到的情報與宋荊當時達到了同樣的位置,宋荊之所以涉險獨自調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相近的原因。
同樣作為被牽製住的人,言致遠也有他自己的看法。
“聽起來很像是那個從基因層麵上就很有問題的江醫生。”
“不能這麼算。”梁安苦笑一聲,“認真的,我大概對比過他們兩個人的異同。江秋獨立於以楓越集團為基礎的犯罪體係不假,但他和江卓很大程度相像也是事實。但江卓多少還算是屬於正常人的範疇,江秋更近似於那種……相當不自然的情況。”
言致遠自然是了然,“你不用解釋太多,我也隻是隨便一提。五年前那件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們就調查過江秋的前因後果——他的生涯確實有江卓暗中助推,但也僅僅是為了讓他走上正常人的軌道。說起來還蠻奇怪的,明明是這樣家庭背景下的人。”
“我倒不覺得奇怪。”
梁安是真的不覺得奇怪。
他是眼見為實的類型,也親眼目睹了作為一個異常家庭背景下長大的人,江秋的家庭關係恰恰健全的表裡如一。
可以說若非江秋擁有那樣難以讓人正常看待的個性,再加上能在對江卓的謀劃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成長,他絕對會成為一個或許隻是過於天賦異稟的普通人。
可他偏偏是江秋。他的父親也當然不是普通人。
言致遠也感慨“我是不懂什麼心理學,但也知道。”
“其實真相不是很重要,重要是我們能從這件事裡獲取什麼把柄。不是嗎?”
梁安的話語含沙射影。除了針對他們現在談及的江秋與江卓之間那古怪的和諧,當然還有現在他們麵對的局麵。
“……你這話說的,我還以為我才是現任刑警。”
“所以,我現在是‘黃囂’。”梁安轉移話題,“你應該也清楚。之所以必須要那麼做,當然是因為……上一個在這樣局麵裡存活下來的人,是江卓自己。”
光明正大不是任何時候都有效——宋荊的死就是前車之鑒。從打算偽造能夠接近張銀勝身份的時候開始,梁安本就擦著邊走到了一個黑白交界處的地方。
要想戰勝一個不可戰勝的人,必須學會如何成為他。
梁安此刻仍然身處於桑景大廈的樓頂。
除了檢查二十八層的結構,他一直在觀察著樓下的場景,試圖得到與宋荊臨終前所看到近似的場景,又或者是殺害她的人當時能夠擁有的視野。
其實到了這份上,掌握樓層設計圖的梁安曾經得出過很多種解構密室的可能性,並不是對真實情況毫無想法,隻需要逐一確認哪些方案相對而言確實可行。但比起偵探小說中隻需要一個手法便可以視作解密成功,他自然需要考慮更多。
對他而言,真相的確隻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步驟。比起發生了什麼,梁安已經走到了下一步棋所在的位置——他要了解究竟能獲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