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梓不常來交警隊。
雖然作為溝通接洽其他隊伍的橋梁,但三支隊的主要工作基本和車禍交通通常沒有太大關係,他也僅僅是和某些高層領導吃過飯。
與由市局支隊作為調查主力負責偵破刑事案件的刑偵支隊不同,昱州市的交警隊更多以大隊形式進行,全都分屬不同片區,主要人員不在市局辦公,業務方麵跟他們也很少有所重合,除非出現某些少見的情況——比如片區裡哪個嫌犯《速度與激情》看多了,覺著自家小轎車也這麼牛,開一百八高速在路上和人飆出事來。
傅輿景則是徹底沒來過這兒。他剛社招進來沒多久,是很守規矩的學院派,這幾天老被不那麼熟悉的同事牽著鼻子走,現在終於跟回上司,坐在後座彙報全程的時候甚至有些局促,“……整體就是這樣。劉哥和小陸走後,我還去和袁耀的心理醫生聊過,我們認為袁耀的症狀雖然不像是裝出來的,但出現的很突然。我們不確定是不是有認知範圍外的特殊情況,但他的生活壓力綜合來看一直在穩定的水平。童醫生給出的建議是進行進一步的身體檢查,但袁家的人似乎不同意這麼做。”
聽到童鴻光的名字,邵梓用餘光瞥了下坐在自己正後方的傅輿景,“家屬的意見是比較重要,但袁耀無論如何都是我們重要的嫌疑人。醫生確實沒法強迫家屬做檢查,但警方有資格要求調查取證。俞英健,案子是你們的,主動權在你手上,不按著童醫生的說法上去做點事,我可要質疑你了。”
“行行行,”俞英健這回倒是答應的爽快,“不用你說我也會去溝通。”
與他們二人相反,俞英健倒是很熟悉這裡的情況。在開車順路接上被三支隊某兩位不負責任的同事分頭撂下的傅輿景以後,俞英健就偷懶把駕駛座推給了邵梓,趁機還打了個電話,便直接帶著兩人來到了交警支隊存放車禍殘骸的物證倉庫。
真正到了這裡,他還有些感慨。
“上次來這是以前我家的親戚撞了車,知道我在警隊就托我照看著。你也知道他們特迷信,不希望生人動那些封建的擺設。我瞧了發現還是個犯罪未遂,動過車的人隻有親戚。你想想看,整天畫符的家夥跑去拆汽車電門,整了半截還把螺絲刀落裡頭了。動機是想顯得人不靠譜影響老爺子改遺囑,結果自己不熟悉車況差點釀成把老爺子弄死的事故,依我看還不如下咒呢……”
邵梓對俞英健那封建大宗族家裡撲朔迷離的現代宅鬥故事沒有興趣,催促他步入正題,“袁耀和丁為的車究竟在哪?”
存放事故車的倉庫不說大的驚人,占地總計也有那麼幾百平,遮蔽物到處都是,兩輛車在裡麵都不過是滄海一粟。
“按照我的那麼一點經驗,這裡的人一般有個習慣,這種重大案件的證物會被挪到倉庫的西南角。但我們畢竟不是什麼不法分子,不用那麼麻煩,可以直接問當時負責的人——早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雖然重點一直不在被認定為意外的車禍,而在垃圾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當時就和他們的頭兒專門聊過天。”
邵梓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懷疑你每到這個時候都要想辦法乾彆的一些有的沒的,是為了維持人設在關鍵時刻不那麼身先士卒……”
俞英健乾咳了一聲,“這話說的,主持大局總得考慮周全一些。有用就行。”
無論如何,俞英健剛才打的那通電話確實很快有了作用,不一會兒就有人來給他們帶路。
按照俞英健的說法,這位孫警官從麵相上來看就不是個容易粗心大意的家夥,臉龐方正、眉眼間距也窄、總讓人感到嚴肅,說話也文縐縐的——不像他們這些常年便裝、有時候還得翻箱倒櫃才能找出正裝的一線刑警,孫警官穿著工作製服,剛結束執勤不久,據說是正吃著便飯就被叫了過來,對自己的職責更加專注。
“整體來講,車禍的情況是袁耀先生的車直衝撞上了丁為先生的副駕駛。袁耀先生開的車沒有太大的損傷,隻是前側一邊的車燈大部分損毀,如果事後送廠返修還能開。這是輛電車,好在電池沒有出問題,如果爆炸,那可不是小事。”
“那肯定的。市價五百來萬,不堅固一點賣不出去,據說還適合上賽車道。”俞英健在一旁補充,“這車就是有錢人的玩具,還挺靚,下輩子有錢我也想要。”
邵梓瞪了他一眼——他就沒見過這麼不怕禍從口出玄學的人。
此時傅輿景知情識趣地走上了前。袁耀的車在碰撞後還開出了一段,根據目擊報告,第二位嫌疑人是從車尾箱堂而皇之的拿出了裝著屍塊的蛇皮袋。之前是覺得嫌疑人戴著手套匆匆而過沒留下指紋,隻是讓幾個痕檢人員來做了例行的調查檢驗,但現在幾個人來都來了,他們自然有義務再行檢驗,簡單驗證這部分的情況。
車尾箱其他的物品在車輛被轉移後沒有被移動過。裡麵隻有一瓶備用的玻璃水和一箱開封的抽紙,因為碰撞而散落出來了一半。總的來說能看出來,確實為了放進蛇皮袋騰出了很大的空間,也並沒有什麼特彆有價值的內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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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這應該不是袁耀自己常用的車,因為上頭沒有那些具有生活氣息的雜物,像是廣告紙或者小型裝飾品。但這也正常,畢竟這種級彆的富二代,有輛豪車換著開再正常不過。
傅輿景繞著車輛轉了一圈,暫且沒發現什麼異常,蹲在車輪附近觀察了半晌,然後抬頭看向孫警官“判定結果是十字路口上袁耀刹車不及時,撞在丁為的車上,沒錯吧?”
“目前是這樣。”孫警官用詞保守,“因為前些天的大雨影響,這一路段有部分設備損壞。唯一啟用中的監控攝像頭在十米以外,沒有拍攝到事故具體的發生時間,但對照當時有信息記錄的紅綠燈運行情況,可以判斷他應該是闖了紅燈。根據袁耀先生清醒時的證詞,這是能得出的唯一結論。”
邵梓摸了摸下巴,“你們是第一批和袁耀交流的人,那還記不記得當時他說話的語氣如何?有沒有精神不穩定,或者其他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還惦記著傅輿景所說的袁耀的問題。
孫警官有些猶豫,“不太好說。當時袁耀先生完全是一副被嚇破了膽魂不守舍的樣,但這也實屬正常——畢竟撞死了一個人而且有逃逸的嫌疑,這在我們看來不是出奇的事。”
交警也不是什麼心理學專家,哪怕因為警校課程會涉及少量的科目,但對微表情分析方麵還真沒有那麼縝密的造詣。
邵梓眯了眯眼,轉頭看向更具專業價值的傅輿景。
傅輿景也跟著問話,“您應該也知道,袁耀後來出現了一些精神失常的症狀。當時他雖然清醒,但或許會表現出一些征兆。像情緒突然的轉變,記憶衰退或者幻視幻聽都可能是這種征兆的表現。”
“我沒有全程看他,但我的同事說他的確有時會走神,而且會忽然忘記自己剛才說到了哪兒,而且忽然變得特彆慌張。這麼看來,他也許真的是有精神問題,不是在造假?”孫警官擺擺手,“抱歉,我們這方麵沒什麼經驗——但總會猜想。”
顯然,交警大隊內部也有自己的懷疑方向。他們當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有意或無意撞死人,然後自稱有精神疾病的家夥。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也當然是質疑而非信任。
隻是這年頭為生活所困精神出問題的人屢見不鮮,或許“極端情況”的可信度也會隨之升高。
此刻,俞英健探身到了袁耀那輛豪華電車的駕駛座,也就是袁耀曾經坐下的地方。他探頭看了完整的車輛內飾,包括駕駛座旁的屏幕顯示器處,旋即皺起了眉頭,很快抽身出來。
邵梓眼見著似乎沒什麼其他可以探究的細節,於是再轉向孫警官“丁為的車被撞上了副駕駛。我聽人說,雖然副駕駛損毀嚴重,但其實車輛本身並沒有擠壓到駕駛位。真正的死因在於他的太陽穴不慎被車窗上破碎飛濺的玻璃片擊中,幾乎當場就沒了生命體征。他的車又在哪裡?”
孫警官很快把他們帶到了位置。
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還原當時車禍的現狀。而雖然跟進案件有了一段時間,他們知道的情況相當有限,也有少許沒有完全弄清楚的地方——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這起車禍就被視為意外,後來的調查也全部聚焦在袁耀以及他車上帶走的遺骸。
但現在,他們發現了丁為和袁耀早有關聯,就不得不考慮車禍源於人為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原本被蓋棺定論的意外原因也值得探討。
純屬個人瞎編私設,與現實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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