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所有有關桑景大廈樓頂發生過的事的重要線索,被人誤導和回歸正軌,都逃不開一個要點時間。
因為監控所示的時間和死亡時間不符,呂聞康一開始就被選擇性的排除了嫌疑。而在他有嫌疑以後,種種疑惑隨之出現——呂聞康究竟是怎樣辦到的來而複返?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正是因為這些“不可能”、“不合理”,梁安才能作為基準得出最重要的結論。
“如果把呂聞康是凶手這件事當做既定事實,為什麼呂聞康一定需要這樣來而複返,最終親自發現宋荊的遺體?因為,監控錄像拍到的那個呂聞康根本不是他。他從秘密通道裡進入,一開始就留在大露台。
如果露台能被成為密室,這個通常不會被認可的密道隻需要入口,而非出口。除了絕不會自己動手的江卓,呂聞康有一名事實共犯幫助,至於他們二人離開的方式……
“呂聞康提前進入的方式可以通過我們發現的密道,離開則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共犯卻是直接走到了監控攝像頭下,借助了變裝,或許還有一定的視覺差偽裝成呂聞康的樣子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事到如今,我們唯一不清楚的是共犯離開的方法,還有這個人作為代替江卓行動的人究竟在露台上做了什麼。”
王海還吐槽了一句,“起碼我們知道呂聞康不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犯罪者,他事後的操作簡直是把自己坑了進去,江卓估摸著都會為這種豬隊友欲哭無淚。不過關於共犯離開的方法,我倒是有一個想法,你現在應該也心裡有數。”
先不提向來冷靜儒雅的江卓會不會像王海說的一樣真為一個愚蠢的同伴而破防崩人設,梁安倒是很讚同王海的說法——他知道離開有哪種可能性。
梁安點了點頭,“他從大露台的邊緣直接跳了下去。”
王海雖然辭職了有一段時間,但對警方辦案的流程畢竟還有著幾十年的豐富經驗。他的敏銳自不必說,而這幾天來想儘辦法找理由以黃囂的身份探查桑景大廈情況的梁安也有著他的底氣。
“比起一把老骨頭的呂聞康,很多青壯年人都能不借助工具就做到這一點。隻不過我們需要確認他是去的二十六層還是二十七層——兩層都有監控攝像頭的存在,也涵蓋了樓層之間的出入口。起碼在呂聞康聯係的增援抵達以後,樓層本身的各個出入口也有人把守,因為發生時間在呂聞康抵達以後,這裡的監控檢查必然有輕忽,但也不至於忽略視頻中多出的人員出入比如憑空有一個從未登記過的人離開。這也就說明,我們的犯人用了掩人耳目的手法。現在,我們的密室範圍不是大露台,而是整座桑景大廈。”
“哪怕運籌帷幄,江卓也需要保險。他非常聰明,但他可不是輕率認為自己聰明到能絕對把握所有劇本的人——也許世上的確有比我們更敏銳且置身事外的偵探也說不定。正因如此,哪怕判斷密道不會被警方發現,裡麵的東西也隻是難以運載的‘無關緊要的物品’,最多能幫助解答出手法無法作為實際證據,指紋恐怕都被抹掉。他已經設法讓某些應當對相關人士具有指向性的證據被銷毀,而不是留在現場被隱藏的地方。”
“你真的覺得,哪怕宋荊是想要用死亡來終結一切的人,她也不會在設定的凶手身上留下證據?當然不是這樣,我們甚至從一開始就得到了證明,因為導致呂聞康自曝的根本宋荊藏在身上的錄音筆。錄音筆隻錄下了她自己的一句話,雖然我們已經無從追溯,但卻知道這是凶手遺漏的證物,我甚至認為,宋荊根本就是隻想留下這一句話。她想要略微提示所有人誰才是真正需要警惕的人,卻不敢暴露對話的真正全麵的內容。”
“因為極度匱乏證據,她認為江卓不可能被捕。”王海目光凝重,“她甚至沒有等到呂聞康開口暴露他在現場和自己對話的事實。因為如果錄進去了敏感的內容,她沒法趁呂聞康不注意將它刪除——這些話就會落入昱州市普通警員的耳中。宋荊清楚,誰殺了她在大局上不是重要的事,隻要江卓在外且知道昱州市的某些警員知道了真相,他們甚至他們的家人都會成為被要挾對象,為此喪命也不稀奇。發覺有隱藏的錄音筆以後,呂聞康絕不會相信這一點——他無法理解宋荊的大義,自然也不能參透這個陷阱。”
梁安是最了解有誰曾經為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而遇害的人,比起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她也會做些更顯而易見的事。比如在臨死前的搏鬥中做一些手腳——以呂聞康和宋荊武力的差距,當然是在後者蓄意製造、也許是用言語激怒呂聞康導致的假意搏鬥中做手腳,起碼會給他的衣物添上一筆痕跡。”
被逼入絕境的宋荊誠然認定自己死亡是最好的選擇,為了他人利益和大局而放棄了最容易證明呂聞康犯罪的證據,但排除這些,她當然也不希望呂聞康就這麼逃脫製裁。
王海無意識摸摸下巴,“但是沒人懷疑呂聞康,也是因為他當時衣著整潔乾淨、豔陽天連一點汗漬都沒有留下,完全就是按他自己的說法,‘一直以來冥思苦想宋荊失蹤究竟去了哪兒,忽然想起宋荊曾經提到過桑景大廈這個地點’隨後趕來的模樣。”
“您當時信了?”
“鬼才信,我老早就直覺那家夥有問題。他想撤掉三支隊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不記得當時我天天告訴你們行事要小心一點嗎?尤其是你和言致遠這倆道貌岸然的混小子。不過我隻覺得他是不希望有隊伍脫離自己的控製。”王海嘖了聲,“但宋荊和那老鬼確實沒什麼矛盾——呂聞康樂得有個遵守自己指令的人幫他一個外來的撐場子。他那套說法太假,我開始懷疑過可能是隱瞞了什麼線索,但沒立刻想到他和宋荊撕破了臉皮。”
“也許宋隊早察覺到了呂聞康有問題。我有個猜測,宋隊一直對這件事保持沉默,或許正是意識到了什麼,表麵友好甚至透露出幾分願意合作的意思、暗地裡盯緊呂聞康,借著他順藤摸瓜才讓事情到了江卓必須想辦法滅口的地步。”梁安提醒,“全部的事情結束以後,我後來和您提過楊樂華的事您還記得嗎?”
王海有些疑惑,“我當然沒忘。可我也記得,那時候呂聞康還沒到局裡上任當家做主吧……”
“我找邵梓問過他之前對呂聞康什麼看法。他說呂聞康上任前局裡傳出過風聲,那時候宋隊非常反對這件事,但隻是和邵梓劉澈幾個親近的下屬囑咐過,如果有調查員不要表示出積極態度,後來定下了也就沒事了,來了照尊敬不誤。邵梓說他後麵隻當宋隊排斥純粹的文職上司,不過你也知道邵梓,他眼裡宋隊的指令簡直就是神諭,每句都得裱到腦子裡。我覺得他後來能第一個懷疑並查到呂聞康也是因為這種潛意識的影響。”
說到這裡,梁安攤了攤手。
“楊樂華的案子出來後,我就在設法找出唐千口供中當初宋荊在電話裡罵過的人。但宋隊認識的人很多,藏得又實在太深,現在在任的一個個排除也沒幾個有嫌疑,我一開始懷疑也許不在我們知道的範疇以內。但是重新調查呂聞康,為了找到江卓和他連線的時間而進一步了解他的背景以後,我發現他還真符合這個時期、甚至活動的單位。”
“我靠……”王海低頭罵了一句,“要是那時候她就已經懷疑起了呂聞康,那她藏的可還真是夠深的。非要這麼說,因為犯罪涉及其他省市,唐樺……楊樂華那個案子確實有跨區的成分,需要報備給彆家領導也很正常。呂聞康以前是打哪兒來的來著?”
王隊一向不熟悉這些事,隻負責使喚人和破案子。梁安也知道這一點。
不過現在這樣講下去純屬八卦——王海已經離開了市局,確認呂聞康究竟乾過哪些事這是梁安自己需要操心的問題。而在講完這套犯罪手法後,梁安還預留了一點很不好意思的小心機有待揭露。
“說回正題。哪怕是偽造的搏鬥中,以宋荊的武力也很可能在呂聞康身上留下痕跡。不提這個,太陽底下待上這麼一段時間,流汗也不可能讓呂聞康保持這樣的狀態。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呂聞康在樓頂換上了偽裝成他的人帶來的衣服。既然這樣,他原來的衣服去了哪?槍支或許可以放在密道,因為擦掉了指紋,但衣服——哪怕後來者帶來的和呂聞康原本穿著的不是一件,這東西必然沾染了汗液,短時間內也不能保證去除了所有沾染的頭發。一旦被發現就意味著呂聞康立刻會暴露,這不是江卓的風格。”
王海眯起了眼,“總不會被替換掉他的人穿了回去,或者在燒烤架上燒了吧?沒這個必要。慢著,你之前這麼關注恬樂公園的那個活動,還說了什麼風向……”
畢竟是多次一起辦案的老上司,梁安也能料到王海能想到這個結論,點了點頭。
“氣球。”
恬樂公園的氣球放飛活動換到現在鐵定批不下來,一是因為汙染環境的可能,二是因為兒童活動的安全性。雖然這麼講顯得當時的活動審核太過寬鬆,但其實那時候的活動也有應對兩種情況的準備工作放飛的氣球不是氫氣球,而是由氦氣與氮氣按比例混合,能在空中長時間停留,而非很快就會落地的重摩爾質量氣體,更沒有爆炸風險。
正因如此,地下的監控看不到的是當時桑景大廈的天空中經常有幾撮氣球飛過。
藏著證物的氣球離開了桑景大廈,混在零星的氣球中不容易讓人起疑。而這個手法也留下了蛛絲馬跡——監控錄像拍到,地麵上有幾顆滾動的氣球。顯然,被設計起飛的氣球若非爆裂不可能這樣容易掉在地上,這正是一部分沒能飛遠的殘次品留下的痕跡。
“氣球哪裡都有,找個小賣部幾塊錢能買一大把,而這一大把揣在褲兜裡誰也看不到。但那種儲存並釋放比例氣體的機器可不常見。正因如此,要把氣球吹起來,帶著一些需要被立刻銷毀的證據離開,裡麵的氣體隻可能是空氣。有空氣的氣球還攜帶著重物,不可能飛遠,大概率落在了某個周邊的樓頂。但那裡就比桑景大廈好回收多了。”
王海提出了質疑,“不過再怎麼說也有風,這玩意應該不太好定位吧?”
“我們的策劃者是利用手邊物體的行家……”梁安比了手勢,“露台上重要的道具還有一把槍——狙擊槍。如果氣球因為風向產生了偏離,一把槍加上消音器和子彈足以讓它落到想要的地方。而後這把槍會被清除指紋塞入密道。灌木叢不能從外往裡過人卻可以遞送物品。換了衣服的呂聞康有調查的借口,自然可以在監控拍攝下暢行無阻,也能夠很方便的打開密道,把這些能夠清除指向性證據的大型證物藏起來。”
王海搓了搓牙花子,很勉強但還是接受了這個結論,“打狙也不是誰都能學的……不過算了,江卓能找出來什麼能人來給他辦事我都不覺得稀奇。你是不知道,我前陣子聽說楓越集團有個意味不明的出國團建活動,過去打聽打聽情況差點被逮了。你能想象一個戴著眼鏡的禿頭外國佬忽然操著一口蹩腳的中文找你問路是什麼情況?要不是看到他口袋裡有槍,我都要信他真是個純路人了。”
梁安奇道,“您如果告訴我,我大可以立刻帶人過去用非法持槍的理由來逮他。”
“不行的,不會有證據。”王海擺了擺手,“我也有自己的眼線,回去就開始查他是個什麼人結果沒查到記錄。你也知道江卓在這座城市裡的眼線恐怕比我們隻多不少,你出動我大概率玩完。我都懷疑他哪天或許會再往我們局裡紮進一根致命的毒刺……”
梁安也沒真想這樣冒失,這些一個帶進去多個的例子不是輕率就能決定的,隻不過順嘴調侃一下這麼驚悚的經曆王海竟然沒有告訴自己,作為師父簡直太不地道。
現在,厘清呂聞康共犯離開的方式才是關鍵。
“既然誤區才是關鍵,我們可以從江卓策劃犯罪的角度出發‘提前’並非方法,手段在於‘延後’。在當時的時間線下,我們本以為犯人在這之前就已經離開,因此忽略了往後時間的詳細排查,而事實並非如此——犯人是呂聞康,他一直在露台上停留,而現在需要探討的共犯應當是在假呂聞康到場以後通過露台外側進入了二十六或者二十七樓,然後借助調查過程中呂聞康主導產生的某種漏洞,最終溜出了整個桑景大廈。”
“那麼,要想騙過查看監控攝像頭的警員乃至於可能與他相遇的巡邏輔警和保安,這位不知名的共犯究竟做了怎樣的準備?從二十八樓往下跳的選擇有四個方向,兩兩對應著二十七層和二十六層,江卓為他選擇的逃亡路線究竟在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