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廣播裡不斷重複著即將到達的站點通知,乘務員推著飲料小車穿梭其中,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梁安看向另一側靠窗位置,有個孩子一邊寫作業一邊費力吸溜著珍珠奶茶裡沉底的珍珠,為此麵目近乎猙獰,吸管發出嗚嗚的空氣聲響。她身旁的三個中年人在角落裡打著牌,兩男一女,一個賽一個的猛,一會兒的功夫你來我往便把整撲克直接拍在桌上。
隔了一個走道,隔壁座年輕人耳機裡傳出的音樂隱約混雜在車廂內的噪音裡,是一首歡快的英文歌。
車窗外的風景快速掠過,偶爾有鳥叫混入車廂內的嘈雜中。
“聽你說這個地方我就發朋友圈問了下。烏骨山是個好地方,大家都這麼覺得。”坐在窗口位置的王海戴上了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找來的墨鏡,旁邊還放著一個卡其色的登山包,儼然一副專業中年驢友出行的模樣,“我微信好友大概三四千,不活躍的不是屏蔽就是刪了。總之三十分鐘內的回複,說去過南封市旅遊的總共有二十七個,二十五個都去過烏骨山。那地方適合帶一家好幾口去郊遊,甭管有沒有特色,主要是老婆孩子都說好。”
“您原來還經營著朋友圈呢,我還以為那玩意隻起到裝死的作用。”梁安咂咂嘴,“不過半個月前鄭局被微商騙了在朋友圈裡寫小作文,大肆批判了一通現在的年輕人投機取巧,還囑咐林支隊長在局裡問問有沒有加了那個微商的倒黴蛋,因為他那顯示‘您有一位共同好友’才中了招。他微信好友裡除了不樂意網購的老同學就是市局警員,但局裡沒人認下,鄭局退休太閒排查了好幾天總覺得是哪個躺屍的的鍋。現在看來……”
王海摘下墨鏡、很是驚奇,“是我,怎麼?鄭局在這方麵還是太落後了。話說你們難道不會專門篩選網上信息加幾個疑似騙子的賬號和他們鬥智鬥勇?那也太沒生活情調了。”
失業的人就是有底氣,梁安欲言又止倒還真沒說什麼,隻是一歎,“我隻是想說,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太意外了。話說回來,王隊您對這案子有頭緒沒?”
王海頗為稀奇地瞧了他一眼,“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怎麼著,還要考考我?”
梁安沒有說話,隻是抱起了手臂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作默認這一點。王海讓他這幅裝逼像整樂了,心說我還不知道你有什麼小心思,隨後擺擺手。
“關於季峰這案子,想要弄清楚原委,最重要的隻有一件事——他是一個人來到的烏骨山,整件事中有著巨大的主觀能動性。借助季峰的種種異狀和攜帶來的個人物品,找到其中的可疑之處,弄清楚他如此大費周折找過來的動機,我們就能推斷出真相。”
“一年沒有音訊,這種情況下季峰要麼是像肖自銘那樣忽然銷聲匿跡,要麼就很遺憾,是已經死了。季微有老婆也有孩子,生平經曆來看也不是什麼機密特工,前者可能性認真來講著實不大,那如果是後者,大多數人恐怕都會想到某些偵探小說。”
“但是世上實際上沒這麼多給人分屍逐個運出去的麻煩把戲,從凶手的角度來看與其這樣,說真的不如讓季峰活著出來,找個小巷把他殺了帶走。就算是臨時激情殺人,搬運屍體也大可不必製造這樣的‘密室’,再者現場也沒有一人多次出入的可以情況。能得出結論很簡單他其實是提前做好了準備,偷偷從兩側隻有人自己才能攀登圍牆外的山裡,偷偷溜出去的。這是季峰製造的詭計,用途應當是誤導某些人。”
“細想下來,季峰這個人非常奇怪,大老遠一個人自駕從昱州市來到了南封市不說,還就為了獨自去一趟主打‘老少鹹宜合家歡’、多是本地人和一大家子一起遊玩,地理條件沒什麼特色最多能占一個空氣清新的烏骨山。他老婆不覺得自駕這件奇怪,應該是因為他平時就愛這麼旅遊,他自己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但是身為經常到處登山的老手,他明明去的是這種平緩地方,卻帶了按照常理不會帶的東西——繩索、登山杖。”
繩索與登山杖,甚至還有一張多餘的保溫毯。
烏骨山地勢不高、坡也不陡,除非是行走都不大方便的老人根本不至於用上登山杖,隨身攜帶的繩索更是宛若擺設。而相比之下,保溫毯更令人迷惑,因為這裡雖說不是四季如春也有凍人的時候,至少每隔幾百米就有洗手間,不會出現登山時失溫現象。
無論如何,這幾樣東西在登山小白都沒太大興趣,已經被徹底開發為休閒場所的烏骨山景區幾乎毫無用武之地。正因如此,意識並到這一點以後,梁安就有了推測。
季峰做足這些準備出發,還刻意選擇了烏骨山這種所在,正是因為它的特殊性。
“因為門口監控視頻刁鑽的角度還有頭頂那個直播攝像,經常有網紅打卡景區要視頻。其實這不合規,但根據網上數不清的網紅曬圖,因為來的人多了,這種情況應當已經養成了一種潛規則。花錢就能拿到監控錄像,在線上又能確認大致的到達時間。季峰這麼大張旗鼓應當是為了誤導某些人,而我們需要排除一點,這類人一定不是警方——而是其他需要通過假裝網紅來得到監控錄像,確認是他進了園區的人。”
“所以你需要我這麼一個不正經的人裝作土大款網紅,去嘗試要監控錄像,而伱自己就以警官的身份入園,看看季峰做這樣的設計大概率是因為發現了什麼路可走。”王海掏掏耳朵,還很講衛生的拿酒精濕巾擦了擦手,“你說這個季峰的女兒季微可能是因為確認了殺死他的凶手才做了後麵的事,她又偏偏是個駭客技術方麵的專家,會不會實際上季峰的手機上有一些當地警方沒能找到的線索,後來被她給發現並且瞞下來了?”
季峰沒有帶走手機入園,而是放在開過來的車輛以內。這是案件尚存的疑點之一,不過按照殷文靜女士的說法,季峰本來就不是離不開手機的人,他甚至因為過於擅長記地圖又熟悉各地路況,開車時連手機導航都不愛開。
所以他的手機在警方搜集證據無果以後落回了家裡,自然也就經過了季微的手段。從這些線索來看,這是非常合理的推測,不過梁安搖了搖頭。
“季峰的烏骨山之旅完全是做給彆人看的戲碼。我認為他謹慎到了這種地步,卻最終還是凶多吉少,很大可能因為對方也不是簡單的角色。另外,我其實不認為季微從一開始就有著充足的證據指控真凶,她的調查過程,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