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陷害自己的腦回路絕非常人所有。但因為前車之鑒太多,梁安立刻想到了常理情況之外他們可能存在的誤區。
“袁耀現在之所以人在療養院,是因為他精神失常無法自理。如果沒有這種情況,他應該在看守所裡,甚至可能直接進入了監獄——在發現視頻線索之前,我們推斷中影響審判的最大因素就是他的精神病。所以如果沒有病,他原本的目的是不是就是為了到監獄裡去?”
陸遙舉手提問“但是一個人好端端進監獄是做什麼?袁耀就是個卑微又可恨的共犯,又不是白晨那種捉摸不透、我感覺肯定心裡有鬼的家夥。”
“也許就是為了避難。”對這件事劉澈甚至有實際體會,“在監獄裡殺人所需要的能力和準備可不是一星半點,那裡幾乎每一點行為都會被記錄下來,動葛就會被無處不在的監視者發現,還得被殺的對象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因為隻要有人稍有懷疑,在那種隱私權幾乎為零的地方,蓄謀生事的蛛絲馬跡就藏起不起來。非要說,那裡確實是最好的避難所。”
談及這個話題,邵梓在旁邊還瞥了陸遙一眼,“我還以為你這種新時代小年輕最容易看到一些不合常規的做法可能伴隨的深意。現在的虛構作品裡不是最喜歡設計各種陰謀詭計,總之就是對這種非常規做法誇誇奇談?”
“可那是小說漫畫,又不是現實……”
“你活的就挺不現實的。”莫雲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混了進來,進場便開啟嘲諷狀態,“你要想和犯罪分子談現實,還不如去推銷你那個沒人吃的榴蓮包子呢。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陸遙小同誌,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市局上班。”
“我當然不是覺得完全沒有這種人,問題在於,這個人是袁耀啊!”陸遙大呼冤枉,都快忘了自己還要針對莫雲晚,“你們沒搞懂我的點。白晨這種人做這種事就很正常,但袁耀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日常活動就是撩騷和被罵,哪有一點符合苦大仇深迫不得已的橋段?這種人我見的最多了,可以自稱抑鬱症甚至去尋死覓活,但就是不能讓自己活的不體麵!”
總而言之,梁安覺得這些人簡直是半斤八兩而且對此心裡沒數,連自己都能被襯托的像是個正常人。不過陸遙說的話多少還是給他帶來了一點提示。
——不能讓自己活的不體麵。
現在的袁耀也是很不體麵,與入獄的下場並不相通,但整天像動物園裡的猴一樣被人圍觀絕對稱不上維持常態。
但他真能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嗎?
按照袁大少袁振的說法,自己兩位弟弟在野心上彆無二致,都是清澈愚蠢的花錢簍子。
然而現在擺在台麵上的現實證明,袁祈很可能是一位被受害者家屬有仇報仇的連環殺人犯。這大概能證明袁祈不是沒有“野心”,隻是用偏了地方。袁振這部分的看法謬誤可以被歸功於傲慢與偏見,那麼有關仍舊看上去分外窩囊的袁耀,袁振又對他會有什麼誤解?
想到這裡,梁安摸摸下巴,忽然開口“袁耀是很窩囊,但在錯亂之前能碩士畢業應該也不是傻子。伱們說,袁祈殺人能拉上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背鍋,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
“你是說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要求給袁耀存起來的血液樣本重新做檢測了?”邵梓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話以後,再跟人確認了一係列細節,然後轉頭看向眾人,“提出申請的時間在昨晚的工作時間以後,所以檢測現在還在籌備的過程當中。提出這件事的人……”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人不太禮貌的打斷。
“這應該是徐天翼作為袁耀律師的要求。”梁安思路清晰,不出兩秒就判斷出了是誰先他們一步找人做了鑒定,“按私家偵探的說法,他昨晚之前應該就已經收到了視頻,也能從中判斷出袁耀大概率不是酒後駕駛。無論他知不知道紅綠燈的蹊蹺,隻要能驗證這一點,他不僅不用為當事人酒後駕駛行為的嚴重性開脫,在現在的情況下,還能以‘肇事後喝酒’這樣清奇的行為證明袁耀在車禍前後時間已處於精神失常的狀態。”
陸遙咂了咂嘴,“徐天翼這貨原來在本職工作上還蠻精的嘛,好一個一石二鳥的打算。所以老大,我們現在甚至要加急檢測血液樣本,難道是是在幫他?”
“也不一定,他也許最後會對檢測結果頗感頭疼也說不定。畢竟我們要讓鑒定機構增加一項檢查,關於血液中罕見物質毒性的檢查。”梁安頓了一下,“我一直覺得,袁耀或許是真的有病,但能在忽然之間發展到這種地步卻不太正常,哪怕有外部因素的刺激也是同理。如果他真是因為有人下毒產生了精神病的症狀,事情自然會變得更複雜,但也更加合理。”
陸遙撓了撓頭,“前麵的道理我都懂,但為什麼徐天翼還會頭疼?”
場麵上忽然安靜了一瞬間。
最終,還是劉澈開啟了以反問為方式的敘述來回答這個話題。
“陸遙,我問你一個問題,徐天翼能百分之一百專注於為袁耀脫罪,是因為什麼?”
陸遙不假思索,“因為他是袁耀的代理律師?”
她剛剛說完又覺得答案過於簡單顯得很荒謬,於是擰了擰眉毛,“不是,還能有什麼理由。有什麼東西是你們知道,我不知道的?我還以為這個環節的固定嘉賓應該是小宋哥。”
莫雲晚橫插一腳過來搭話,渾然像是忘了自己惹了人家,目前還在和這位小後輩打賭,“好端端一個小腦瓜怎麼不愛轉的。當然是建立在他所服務的袁家內部達成一致,決定無論結果如何都要儘全力為袁耀來開脫的情況下。”
“但是這場庭審根本就是是為了判明車禍責任歸屬,又不是扯皮袁耀和袁祈倆人誰對案子負責啊!他們就算有內部矛盾各執一詞,現在都不知道袁祈可能是連環殺手,而且袁祈死了袁耀還活著。再怎麼說也是一家子,倆倒黴兒子或弟弟,不管怎麼樣總得保下一個吧。”
“你說得對,袁祈已經死了,袁耀還活著,按照常理是應該保下這個進了療養院的兒子。如果隻需要考慮這些,答案就是你想的結果。”梁安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生活優越太久了的人很好麵子,而這種家族也是同理。起碼在袁家他們考慮的永遠是自己的利益——家族是否會被影響。如果血液報告顯示袁耀被下毒,你認為有理由做這件事的凶手是誰?”
這顯然不是陸遙理解中平常能見到的家族關係,她張了張嘴頗感迷茫,但還是開始理性分析。“應該不是袁振,因為現在來看,乾掉袁耀似乎對他有利無害。其他人的利益更沒有關係,恨著袁耀的那個前女友小姐姐和罵他的網友也沒有作案的機會……老大你的意思難道是,最大的可能性是袁祈給袁耀投的毒。那又是為了什麼,想要處理掉共犯直接滅口?”
“自信點,大概率就是這樣。殺人犯也會想要退休。如果袁祈打算金盆洗手,在身邊留下一個什麼都知道的共犯,當然有害無利。”梁安攤手,“不過袁祈當然想象不到,自己竟然因為受害者家屬的報複在途中被殺。其實根據現狀,我覺得袁祈或許也沒有真去下那種致死的毒藥,或許要的就是袁耀變成說出的證據也像三歲小孩一樣無法生效的精神病——畢竟這種情況下,警察可不會輕易介入調查,在旁敲側擊的過程中不慎發現他的那些醃臢事。”
這些考慮從頭到尾可以說是相當貼切且周到。除了缺少證據進行證明,目前還隻停留在宏觀推斷,似乎沒什麼問題。
當然,因為絕大部分被判斷為毀屍滅跡的交接都應當曾經路過黑天鵝夜總會,目前昱州市內失蹤人口的卷宗搜尋被提上了日程。
但在甚至不確定受害者範圍的情況下,這件事難度似乎頗高。在昱州市這樣一個大型城市裡,每天失蹤的人數數以十計,沒有限定範圍等同於大海撈針。現在唯一的參考線索,就是那位人在南封市,尚未有人認領的孤獨女屍。
“不過還有一件事。梁安,你剛讓我漏了句話。”邵梓緩緩道,“提出這件事的人其實有兩個。不止是徐天翼,還有顧淩。辯護兩方的律師卻同時提出要複檢袁耀的血液樣本……但是這位顧大律師看來也有她自己不同的想法。因為和你一樣,她也提出添加一項檢查。”
“什麼檢測?”這件事倒是出乎梁安的預料,讓他倏忽抬頭,“她如果想要按照她通常的做法,在這起案件中給丁為一家爭取最大利益,當然不是要找證明他有病的依據……”
邵梓臉色嚴峻,“這段時間以來,顧淩恐怕以一種與我們不同的方式開啟調查,最終得到了非常耐人尋味的線索。她要在檢測中取得的證據有關一種新型的致幻劑類毒品。這種毒品兩月前剛在袁耀留學的國家裡中被當局發現販售,現在那裡的法律工作者正為其危害程度與合法性糾纏不清——當然,無論它是什麼類型的毒品,這種東西在我們國家都不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