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梁安還真沒閒著。
他用一段話硬控住了本該開車出去的徐天翼,趁著這當口沐浴著背鍋俠的不忿眼神瀟灑脫身的同時,懷揣著一些小心思,在離開徐天翼視線範圍內以後轉彎上了樓。
信號充足的地下停車場不多,恰好這裡是整個昱州市都少見的其中之一。或許這種設定是為了便於某些人進行一些秘密的溝通,但若不是這樣,梁安也沒辦法牽製住徐天翼讓他留在這裡待命,而且不讓他本人意識到事有不對,就這麼乖乖待在停車場裡。
至於為什麼非要避免本可以揚長而去的徐天翼順利離場……
“徐律師讓我幫他拿個東西。”走到了第一道檢查入口,梁安輕鬆寫意地撒了個謊,“非常急,是案子有關的文件。不多說了,徐律還在停車場等著呢——對對對,我確實是他臨時的助理,被指派來給他打下手的,你看我這年紀也不像是實習生啊……”
梁安主要是很早就打聽過,這地方可以說是袁家打各種官司的“專用法院”——無論身為原告還是被告成功率奇高,在陰謀論下自然會讓人聯想起一些不可說的理由。身為專職專用隨叫隨到的“走狗”,徐天翼在這裡算得上常客,但這種事對大部分人也總得避嫌,因此這些把門的也不至於熟悉到每一個人都熟悉他身邊的所有人的地步。
對方見他這樣問一句答一句毫無做賊心虛之意,自然也沒有起疑。後麵倒也不是沒有這種關卡,隻是梁安偽造出來的焦急假象太過真切,人的怠惰總是想把“延誤時間”的責任推卸在後者身上,也就促成了梁安的一路暢行無阻。
“梁助理”就這麼心安理得的一路瞎扯,一路來到了徐天翼走過來的地方。
打從在停車場蹲到徐天翼以後,他就猜測過法庭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被告律師倉促離場不願久留的結果。一路上觀察一些可能知情的人的反應,這個猜想也逐漸被驗證——所幸他一開始就保持著最謹慎的態度,沒有不懂裝懂的在陌生人麵前侃大山,才避免了偶然露餡的可能性。
他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對頭的氣息。甚至不是在庭審提前終止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而是在更早以前——梁安的“安”或許也是居安思危的安,他最擅長發掘危險。
但實際見到驗證自己預感的現象,還是讓梁安有些驚訝。
堂堂刑警支隊長原地躊躇片刻,終於還是拿出了以自己的職位早該亮出來的東西。
警察證。
他剛才偏偏不亮出來這玩意不是因為閒得慌想要騙人玩玩,而是不想打草驚蛇,一張“通行證”對自己的目的起到反作用。至於現在,眼瞧著明擺就是便衣的人守在門口,隨時都可能有人認出來,梁安總也不能繼續上演一出“做賊心不虛”的好戲。
但他還是沒能用上這玩意。
因為走到門口,穿著便服看門的人就驚訝的喊出了他的身份。
“梁隊?”
梁安聞言眉毛一跳。他雖然憑借著客觀經驗認出了這是警員而非普通保安乃至熱心路人,但真沒想到自己還會被人認出來。
“你認得我?”
“我哪能不知道您呢……”看門的警員乾笑,“我是一支隊的楊昊啊!早上我經常在飯堂裡碰見梁隊您,有次我手機剛好沒電買不了包子,您還借了我充電寶呢。”
比起就在旁邊被分走了兩個房間的二支隊,一支隊在市局內部的地盤和三支隊的地盤不相近,甚至不在同一個樓層,沒有天天串門的基礎條件,但像是電梯飯堂這些個東西總是共用的,而且每逢晨訓活動、集體會議或者挨訓的時候都有碰麵的可能性。
雖然梁安在王海溜號以後莫名上任其實也沒過去多久,但確實已經到了能無意間在各處混個臉熟的時長,會被認出來也不奇怪。
隻是梁安還沒有培養出這個自覺意識,畢竟他在自己的三支隊都懶於像正常領導一樣不斷刷存在感樹立威信——他認為這是自己深諳禦人之道,知道對手下這批不太正常的人來說這才是最佳選擇,至於某些好事之人所認為的“他就是沒那個能力”,梁安從不放在眼裡。
現在的梁安自覺理虧,並且隱約認為這樣下去自己臉盲的秘密可能就要被公之於眾,不由得乾咳了一聲,但也很快察覺到了某種異常,頓時皺了皺眉,“你們林隊也在?”
楊警官理所當然地點頭。
這其實是一句廢話,但能夠證明一些比較微妙的事。
聽了這句話,梁安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在揮彆楊昊,和他擦肩而過以後不經意間一擰眉毛。
麻煩了。
林芸被指派來到了現場,卻刻意少帶了人手,在已知二支隊正在負責相關案件偵查的情況下,卻沒有把消息傳回市局轉給其他同事。負責案件且和隔壁交往過密,以俞英健為首的大概率隻是連帶被隱瞞,梁安隻能想到一種被針對的對象——自己和自己帶領的三支隊。
這可能是林芸自己的意思,也可能是彆人的授意,但無論如何,確實有人對三支隊起了懷疑。
自從上一任局長被調走,新來的宋局上任以後,梁安一直頗為擔心這件事會再次發生。
一直以來,昱州市的三個刑偵支隊都維持著一種不太均衡的平衡。
一支隊可以說是其中的門麵,負責了絕大部分市內轄區的危重案件,人員不說全是精英,但個頂個都是辦案經驗豐富的老油條,最次的也能稱得上一句勤能補拙;二支隊人多,雖然綜合能力經驗可能比一支隊差一些,但最不缺的就是身強力壯又抗造、加班一個禮拜都不掉頭發的年輕人,上次市局籃球賽不過是借走了宋喬雨當外援,差點和每天訓練跑五公裡的特警隊打了個平手。
那時的三支隊加上掃地阿姨連一個足球隊的人都湊不齊,幾乎完全處於看戲的狀態,而俞英健至今還在對特警隊選手的某次犯規耿耿於懷,而對麵的特警隊長則強力譴責這種借調外援的無賴行徑。
俞英健有幾斤幾兩,到底會在什麼時候施展壞心眼,找他的前室友邵梓打探兩句就能一清二楚。
至於林芸,梁安一直認為她藏得很深。
在昱州市這樣的準一線城市裡,能進入市局的多半不是省油的燈,能在其中從基層一步步成為領導的更是不簡單。梁安因為機緣巧合走了捷徑,但因為這路終點隻到這裡,相應的也很難再有晉升。
而在旁人看來,作為三個刑偵支隊中當之無愧的第一領頭人,林芸平時和善可親,卻恰恰是一盞過於“省油”的燈——說不好聽一些,如果和她同級的不是摸魚怪俞英健和特殊人物梁安這樣兩個相對年輕也沒什麼權利欲望、更沒有養家等等帶來晉升壓力的人,恐怕早有人覺得她應當是個軟柿子,準備用明爭暗鬥來捏一捏。
但梁安不這麼覺得。
比起其他通過平時的通力合作能認知到市局第一支隊的支隊長不算柔中帶剛而是剛柔並濟本質的其他警員,對林芸這位同樣深諳笑裡藏刀之道的同僚,他還因為機緣巧合多出了另一個認識。
——他隱約猜測到過連宏明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