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不去做記者確實屈才了。
“我的意思是,陳文錫雖然是個晚節不保還為了掙快錢寫沒質量的破書的糟老頭子,也不至於在自己生命結束的時候設計這樣隻剩下吵鬨的結局。”
莫雲晚閉了閉眼,“我確實越來越討厭他,但他書裡一直有一個很大的特點,所有的結局都並非開放式,務必要展示所有的細節,乃至所有人物的歸宿。
尤其是最後幾部,他越來越看重那些所謂的結尾“升華”,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變化,或者說升格。他可能把手法寫的稀碎,或者邏輯弱到不堪一擊,但他不會讓他的結局‘不體麵’。”
“所以你覺得,他設計的這個故事不符合他的追求?”
“脫粉之後我其實想了很久,”莫雲晚把手放下,“他變了,我沒變。但這不意味著他錯了,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的書,他想怎麼寫是他的事,隻是我們可能並不是他想寫書寫給的人。我試著去接受,但我不能。
但我知道他的目的究竟在哪裡。但這個事情發生以後,你們明白嗎,我覺得這個事件的設計和他從前的任何一個作品都不一樣,就是一場純粹的鬨劇。”
“……僅此而已。”一場寂靜以後,莫雲晚喃喃道。
邵梓喝完了最後一口可樂,往坐著若有所思的莫雲晚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剛好,那我們來點有意思的。”他看向屏幕——童鴻光仍然沒有打另一通電話。
“我沒記錯的話,你這都已經聽他打了二十多通電話了。一開始還都不接,後來一個一個打回去。現在才一半。”
陸遙剛剛的技術支持,顯然也沒拉下功課,“他這怎麼突然停了這麼久,上廁所也不帶這樣的吧。”
“可能是講到要點了,我倒是要看看。”邵梓冷笑道,他拍拍陸遙湊過來聽故事搬過來的椅子把手,拍的陸遙一激靈,“我之前看到你電腦上,是不是有個變聲器軟件來著。那玩意兒咋接到電話上?”
陸遙狐疑,把設備給他看,然後拿回來一頓折騰。
“對,女聲,要軟一點,讓人感覺很脆弱說點狠話就會哭那種……這個不錯。”
邵梓一邊指揮著,一邊試探著音調和音色。
終於調滿意了,還多說了幾句話錄下來實驗了一下,感覺沒有太大的違和感。又吩咐陸遙把調整的參數儲存起來。
“你要乾什麼,勾搭嫌疑人?你瘋了?”莫雲晚被他的操作驚呆了,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沒這事,隻是這種人一般很講究紳士氣度,要的就是突如其來的——衝擊力。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明白也無所謂。”
邵梓逐字逐句的認真說道。雖然表麵沒什麼,但他的怨念沉澱一宿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發揮。
他還回過來頭,白了莫雲晚一眼,借口很是無奈“我和陸遙的聲音他都聽過,尤其是我,跟他麵對麵坐著的時間我都麻木到沒概念了,記性好一點的說一句就露餡,要不難道你來?”
“你這操作要是被發現,人家萬一嘴碎把事情傳開來,想清楚,你這就成了隊裡的樂子了啊。”
莫雲晚確實是好心在提醒他,甚至來不及考慮怎麼把看熱鬨範圍內的事態最大化,以給自己找更大的樂子——這種事在她身上發生簡直是個奇跡。
當然,也可能隻是還沉澱在方才的情緒裡沒緩過來。
“童師兄,我是童老師以前的學生,熱搜上那件事……”然而這邊已經開始了。
還彆說,語氣真挺像,語句的起承轉合簡直是軟妹本妹。陸遙特地開了個通道,把經過變聲器轉換的聲音和電話對麵的拚湊在一塊,和莫雲晚一人一邊耳機在那聽著。
內容依舊是那幾樣,基本仿照著之前十幾通電話的模式,震驚、詢問、感慨,按部就班。
不愧是溝通交流的專業人士。
邵梓演戲演的可是儘心竭力,準備也充足,甚至連“自己”的目前的工作和姓名都能杜撰出一二,相當的詳細。
童鴻光的回答也很是溫和委婉,不知道有沒有邵梓精心挑選的“軟妹音”的加成在裡麵起了作用——雖然他這十幾通電話語氣也一直差不太多。
“……那麼童師兄,老師的葬禮大概什麼時候舉行呢?我們幾個師兄都很感激老師的教導……”
邵梓停頓了一下,音調表現出故作猶豫的扭捏狀態,“想要送老師最後一程,還有師母,也一起去看看。”
對麵又停下來,安靜了片刻。
邵梓閉上眼。看似他沒有得到答案,但他的嘴角卻流露出了笑容。
“邵警官,我知道是你。”童鴻光歎了一口氣,“確實是我的失察。我早該選擇相信我自己的記憶的——我記得童雅暢每一個學生的名字。”
“是麼?”
邵梓終於調整恢複了原來的聲音,語氣卻似乎更加輕快了,像是洞察了什麼秘密,因此有些抑製不住發自內心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