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天浩對此絲毫沒有心理負擔。他隻是給出一個建議,提出一種方法,具體實施與否,礙於鹿慶西自己。
對麵的牆上爬著一直螞蟻。
不知道為什麼,鹿慶西忽然對這隻小生物產生了興趣。走到近處,屏住呼吸,用探究的目光跟隨螞蟻,仔細觀察它沿途經過的路線……就這樣,他足足在這隻螞蟻身上耗費了十多分鐘。
“……我們很像啊……”他微微顫抖,發出衰朽病人般的呻吟。
我就是這隻螞蟻,父王就是這堵高大厚重的牆。
卑微的我拚命往上爬,越過各種障礙,直至頂端。
一滴淚水從眼眶滾落,不偏不倚落到了嘴角位置,沿著嘴唇中間的縫隙滲進去,舌尖嘗到了酸澀鹹味。
鹿慶西用力吸了口氣,大量氣體湧入肺部,整個胸部高高鼓起。他像潛水運動員那樣足足憋了很久,瞪著努力控製住淚水不再分泌的通紅雙眼,將淤積在體內的大量濁氣大口噴出。
狂暴氣流吹飛了那隻螞蟻,它摔得粉身碎骨,距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
房間裡回蕩著極其低沉的抽泣。
“父王……”
“我是您的兒子,我有資格,也必須得到您的一切。”
“您讓我等待了太久,我也為此做了太多的事情。”
“所以……你死吧!”
“不要逼我。”
……
秋天再次降臨了這片大地。
“包產到戶”政策收到了極好的效果。村民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勞動欲望。耕地麵積超過去年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開墾區域已經達到人力極限,為了糧食而瘋狂的人們還會繼續將其擴大。
在金黃色海浪般的麥田裡收割,是每一個蠻族成員都喜歡的事情。粗糙尖銳的麥芒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障礙。鋒利的鐮刀一下下揮舞,用稻草紮緊的麥子躺在地裡。老人好孩子負責運輸,接下來的時間,它們將在磐石寨廣場上完成脫粒、曬乾等一係列工作。
家家戶戶都在蒸饅頭,用蘋果製成的酵曲使麵團發脹。男人和女人臉上充滿歡笑,粗壯有力的胳膊揉捏著麵團,這個季節有蔥,還有茴香,新磨的麥粉仿佛帶有陽光味道,令人感受到充分的暖意,覺得揮灑了大半年的辛勤汗水很值,是大自然與人類之間最直接的等價交換。
夏天的時候,永鋼帶著狩獵隊進山,帶回來幾十頭野豬。
這種野獸的體量高達兩米以上,黑灰色外皮與山林樹葉構成完美的偽裝。它們有外凸的獠牙,厚厚的嘴唇向上翻起,長時間生活在輻射區導致野豬變異,外皮厚度驚人,再加上這些野獸平時喜歡在泥漿裡打滾,用肮臟的泥巴塗抹全身,以此避開討厭的吸血蚊蟲……無論長矛還是弓箭在這層土製盔甲麵前都要減少三成力道,緊接著被高度角質化的皮層彈開。
經驗豐富的獵手通常選擇大隊合圍,從不單獨行動。他們瞄準野豬的眼睛和鼻孔射箭,肌肉發達的力量型獵手則手持鋼錘,從野豬後麵發動襲擊,同時行動的至少還有兩個人,他們負責撒網,隻要目標被藤網罩住,眼鼻部位突然受創,就能限製住活動範圍,帶著剛猛力道的狂暴錘擊之下,再凶猛的野獸也會被活活打死。
豬肉的味道很香,主要是因為富含油脂。
磐石寨村民從未有過食用豬皮的經曆。
他們對天浩的做法感到新奇。
用沸騰的開水衝刷豬身,洗去汙垢,然後將正頭豬放在稻草堆裡點火焚燒。不必太熟,七分左右就行。將表麵燒糊的豬皮用粗糙石塊用力刮掉,下刀,沿著內皮位置切割,將豬皮與脂肪分開,取下半指厚的一層。
這時的豬皮半熟,很硬。用鋒利的刀子切成細絲,拌上從山裡摘來的青皮酸橙,撒上辛辣的花椒,擠上茴香汁,多加鹽,當然也少不了野生芫荽和蒜泥,吃在嘴裡同時兼有焦脆的糊香,韌勁十足。
野豬在山上就被殺死,體內血液早已凝固,但腹腔仍有相當數量的積血。烤生皮隻是開胃菜。接下來由兩名壯漢用鋼斧剖開豬腹,下麵用陶盆接出半凝固狀態的血,照例撒上鹽攪拌待用。新鮮的裡脊很嫩,沿著豬脊整條取下,分給女人們剁成糜狀,彙攏後用之前的半凝固豬血攪拌,簡單的作料就那麼幾樣酸橙、茴香汁、花椒……如果佐料品種豐富些,這道生豬肉的滋味兒還會更好。
這是文明時代邊疆地區的特色菜,名字也極富特色,“剁生”或“拌生”。顏色鮮豔的生豬肉很對村民們的胃口,嚼勁十足,又細嫩柔滑。香氣濃烈的佐料壓製了血肉腥味,同時突出了生肉的鮮美,搭配新麥做成的麵餅和饅頭,成為了收獲季節最受歡迎的蠻族美食。
(雲南烤生皮、豬血拌生了解一下。)
脂肪連同內層皮膜一起撕下,在乾淨的案板上切成塊,指肚大小的那種。照例用熱水清洗,下鍋裡慢火熬製,很快就能滲出顏色清亮的油。
豬油比熊油更香。隻是磐石寨附近野豬種群不多,相比之下,暴鬃熊才是獵人們看中的目標。
天霜吃豬油渣拌飯上了癮。稻米是從南邊換來的糧食品種,數量不多。偶爾嘗鮮還行,但終究不如麥麵管飽。
天浩手把手教會了妹妹用豬油渣和麵製成花卷,撒上蔥花和鹽。這種新奇的食物比肉餅更受歡迎。
天峰對此不太理解“阿浩,你乾嘛搞出這麼多麻煩的東西?要我說,饅頭和麵餅就夠了,咱們寨子幾百年來吃得還不如這個呢!現在有肉又有麵,比起過去已經很不錯了。”
“那可不一定。”天浩臉上蕩漾著微笑“幸福的感覺有很大一部分來源於食物。同樣都是麥子,直接用麥粒做飯,把麥子晾乾磨成粉再做成彆的。饅頭、肉餅、花卷、麵條……新東西總會讓人感覺有盼頭,隻有這樣才會對未來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