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家夥!”赤鼻興奮地抬手擼了一把鼻子,長柄魚叉在手裡靈活轉了個槍花。他現在可以看懂不同顏色的旗號,順著旗語的指引,赤鼻看到遠處海平麵上噴出一股十多米高的水柱,藍色海水下麵漂浮著一層黑色的皮。
那是一頭體型短粗肥大的海中怪物。
赤鼻沒學過古代人類的生物曆,他不知道這是一頭成年露脊鯨。提升野蠻人的智慧需要時間,天浩隻能用粗淺易懂的字句告訴他們這叫“鯨魚”。至於哺乳動物與魚類的區彆……他覺得說了也等於白說,這些腦子裡隻有“食物”概念的家夥永遠不會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魚。
也許很多年以後會陸續出現更多的野蠻人學者,他們將對整個世界所有生物重新分類。也許繼續沿用古老的“界門綱目科屬種”,也可能是從未聽過的新詞兒,那已經不重要,畢竟是專屬於他們的科學,全新的文明。
幾個水手跑到赤鼻身邊,抬手架在額前擋住刺眼陽光,朝著露脊鯨所在的方向眺望。
“好像是頭公的,帶把兒的那種。”
“不是吧,你什麼眼睛啊,連這都能看得見?喂,城主大人說了,鯨魚的那玩意兒長在下麵,在水底下呢!”
“我覺得應該是頭母的,城主說了母鯨魚有奶(,沒辦法,關鍵字可能被屏蔽),很黏,非常好喝。”
“你喝過?”
“沒有,所以我想嘗嘗……”
一群思想怪異的野蠻人水手嘰裡咕嚕議論著,絲毫沒有乾擾到正在目測鯨魚距離的赤鼻。
儘管糙漢子之間的交談很對胃口,但赤鼻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比從前,必須謹言慎行。他曲起手指,狠狠給了聲音最大的人腦殼上一個爆栗,低聲罵道“小點兒聲,要是把鯨魚嚇跑了,老子晚上給你開膛破肚,用你的腸子下酒。”
尖利的獠牙比任何凶器都更具威懾力。
水手們開始賣力劃槳,漁船加速接近目標,很快越過了巡邏船用旗語表示的邊界。赤鼻抓緊魚叉,一直退到船尾,幾秒鐘的加速時間足夠他向前猛衝,帶著巨大慣性用力擲出魚叉,朝著露出海麵的那塊巨大黑色飛馳,帶起一陣“呼呼”的風聲。
這頭露脊鯨出現的很突然,來不及聯絡遠處的船隊,連同赤鼻所在的這艘船,還有另外兩艘漁船從其它方向包抄。幾乎在他擲出魚叉的同時,兩枚鋒利的長柄鋼製弩炮伴隨沉悶的彈射聲橫向飛掠,劃破空氣,深深紮入露脊鯨脂肪肥厚的背部。
巨大的海獸在水中翻騰,葉狀尾鰭掀起無儘的浪花。它在痛苦中尖叫,隻是人們無法聽懂淒慘哀嚎代表的意義。漁船很快衝到近處,在赤鼻帶領下,三名魚叉手排成隊列,以無比凶蠻的力道再次投擲,長柄鋼叉尾部有環裝的焊接鉤,韌性極強的藤繩牢牢拴係,醒目的漂浮物在海水中出沒,它注定不可能逃脫。
另外三艘漁船問訊趕來,它們從很遠的位置發射弩炮,衝擊力加上可怕的慣性,魚叉直接貫穿了鯨腦,它的身軀猛然繃直,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在水中揚起,凸出海麵,然後重重摔落,濺起無數的浪花。
十幾個渾身赤裸的精壯水手歡呼著跳進海裡,他們口中叼著匕首,腰上捆著繩子,仿佛一群圍著獵物打轉的螞蟻,在水麵以下潛泳,將繩索繞過巨大的鯨屍,尤其是尾鰭和身體最粗壯的部位,來回繞了好幾圈,最後打上天浩傳授的水手結。
城主的智慧就是如此令人讚歎。這種繩結是如此奇妙,越來越近,想要解開也不難。隻要按照固定規律,輕輕一挑就能鬆開。可若是不知道其中奧秘,強行拽住繩索兩邊狠拽,永遠隻是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大片飄散的血腥味引來了兩條鯊魚。
它們大概是這片海域最後的種群幸存者。
北方蠻族對海洋的理解並不深刻,很大程度停留在“魚可以吃”的範圍。從不挑食的野蠻人隻知道大魚和小魚,他們沒有“界門綱目科屬種”的概念,從不計較這種魚長得漂亮或是那種魚外表醜陋。能吃,鮮美,肉質細嫩,刺多紮嘴……這就是他們對魚的評價和認識。
在他們看來,鯊魚與其它的魚沒什麼兩樣,不外乎凶猛些,蠻橫些。自從天浩帶領族人乾掉了盤踞海岸的那條變異皇帶魚,磐石城眾多漁夫就有種謎一般的狂熱自信。他們認為沒有任何海洋生物能攔住自己獲取食物的腳步,反正下海捕魚就跟上山狩獵差不多,暴鬃熊有牙齒,鯊魚也有牙齒,它們喜歡吃人,人類同樣喜歡它們的肉。
三名漁夫下海釣魚的故事在磐石城耳熟能詳,甚至成為了漁民之間廣泛認同的教材。請注意,這裡所說的是“釣魚”,而不是“捕魚”。那是三名壯漢結伴出海,用繩子拴住其中一個人腰,到了鯊魚出沒的海域,主動跳下去擔任誘餌,還要用匕首在身上劃幾刀,流點兒血,才能引來體量足夠龐大的鯊魚。
看見鯊魚不要慌,隻要船上與海裡的三個人互相配合,長柄魚叉朝它張開的嘴裡亂捅,抓住機會扔幾把刀子進去,很容易就能乾掉可怕的海中猛獸。尤其是那些經驗豐富的老水手,他們吃鯊魚肉上癮,每星期都要玩上一、兩次這種刺激的勇敢者遊戲。
老子們連暴鬃熊都不怕,鯊魚算個屁!
如果斯皮爾伯格電影裡的大白鯊生活在這片海域,磐石城的漁夫們一定會欣喜若狂,爭先恐後想要把它弄上來成為自己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