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騎開原哨馬踏過山道,躍馬登上山嶺,俯瞰渾河戰場。
眼前宛若修羅場。
渾河北岸,密密麻麻倒伏著上萬具後金兵屍體,被白杆殺死的敵軍屍體從渾河岸邊一直鋪向山嶺。
渾河南岸,大明在沈陽最後一支有建製的抵抗力量行將消亡。
浙兵殘部被圍困在荒涼的河岸邊,被黑壓壓的後金兵層層包圍。
隻有一杆總兵令旗,巋然不動,在晨風中烈烈飄揚。
兩個哨馬被眼前慘烈景象震撼,互看對方一眼,深吸口氣。
“走!回去稟告鄧千總,咱們剛滅了鑲藍旗,等會兒再滅兩黃旗,給死難兄弟報仇!”
兩人策馬就要離開山嶺,一人忽然指向山下
“看!那邊,兩個鴛鴦戰襖!”
另一哨馬順著同伴手指望去,但見山麓巨樹之下,偎依著兩個人影,距離太遠,隻能看見輪廓。
“許是騎兵營的兄弟,你快回去稟告渾河戰況,我下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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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招孫望著蹲在自己麵前的康應乾,又看了周圍站立的開原戰兵營將官。
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康應乾怒道
“劉總兵!哎!你好歹也是一鎮總兵!此戰之後,裂土封侯,加官進爵,不在話下!堂堂千金之軀,為何每次都要衝鋒陷陣!衝到最前麵,那建奴刀劍豈是長眼睛的?你忘了杜總兵怎麼死的?本官給你說過多少次,打仗不要衝到最前麵,你······”
劉招孫對康應乾笑笑,吃力的揮揮手,連忙要開口問金虞姬,康應乾連忙道
“你先操心自己吧,放心,醫士說了,金姑娘傷的雖重,好在沒有傷及要害,看她自己,能扛過去就好了。”
劉招孫微微點頭,他知道康應乾向來不喜金虞姬,聽他這麼說,便知金虞姬當是沒有大礙了。
轉身望向跪在遠處的鄧長雄。
千總鄧長雄一臉羞愧,眼圈發紅。
聽到哨馬稟告後,他是第一個趕來的軍官。
在看見劉總兵的那一刻,這個戚家軍出身的鐵血硬漢,竟然抑製不住內心傷痛,哭著跪倒在鬆樹前。
劉總兵和金虞姬靠在一起,鬆樹下一層鬆葉,被兩人的血染成暗紅色。
劉總兵遍體都是血跡。
鎖子甲被建奴砍破,隔著甲葉看見能裡麵血肉模糊。
頭上有好幾道傷口,鮮血凝結在他發髻上,頭盔取都取不下來。
鄧長熊很難想象,昨夜北岸戰鬥是有多麼慘烈,不知道劉大人和騎兵營經曆了怎樣的血戰。
如果自己能率戰兵早一些趕來,劉總兵便不會身負重傷,騎兵營也能少死一些兄弟。
其他幾個開原戰兵營的將官也在低聲抽泣。
布爾杭古長大嘴巴,呆呆望著眼前血肉模糊的大明總兵官。
這位葉赫猛將,被漢家男兒身上的血勇深深震撼,久久無言。
“都彆哭了,本官沒事,隻是在建奴攔馬溝前摔了一下,快,彙報戰況!”
劉招孫強忍著傷痛,扶著古鬆站起來,臉上帶著微笑。
他不想在屬下麵前顯得廢柴。
須發花白的康應乾見了輕輕搖頭,連忙上前攙扶住劉總兵。
“快說戰況,彆跪了!你們來的不遲。今日,本官還要和奴酋見真章!”
鄧長雄立即站起身,抹去眼淚,朝劉總兵行了個軍禮,大聲道
“回大人,末將率開原戰兵營三千六百人,於昨夜子時抵達小蔡台子村。戰兵休整完畢,剛剛動身,夜不收稟告說發現有鑲藍旗哨探逼近。末將判定必是濟爾哈朗回援沈陽,於是臨時決定伏擊鑲藍旗。”
劉招孫聚精會神的聽著,康應乾感覺到他身體顫抖,知道他劇痛難忍,便對鄧長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