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泰昌二年新款燧發槍在火銃兵手中都是靠信仰射擊。
這玩意兒實際擊中的位置和最開始描準的位置,很不一樣。瞄頭打腳,不瞄爆頭,這都是常態。
同時代的歐洲軍隊射擊時,都用槍管外壁做基線對準目標,然後向上帝祈禱。
簡單來說,燧發槍就是隨緣槍法。
這個時代的燧發槍戰法,基本都是排隊槍斃。上百人乃至數千人相互靠近,直到雙方進入百步或更近的位置,然後舉槍互射。
作為一名神智正常的燧發槍兵,當你扣動扳機的前一秒,你唯一需要去做的,便是閉上眼睛,禱告上帝。
可惜楊通並不信仰上帝。
他射得比彆人準,比彆人狠,他無需向任何神靈禱告。
不過自從在地牢裡救下那女子後,楊通心裡影影綽綽多了牽掛。
某些因素耽誤了這位神槍手出槍的速度。
於是,他信仰了道教。
每次射殺敵人時,他都要向太上老君禱告。
希望老人家保佑火銃不要炸膛。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
燧發槍一聲爆響,長牌周圍飄起團白煙。
距離鴛鴦陣五十步外的城頭上,一名正白旗巴牙剌應聲倒地。
身後幾十名甲兵慌亂一陣後,迅速鎖定狙擊手所在的位置,十幾張大弓齊齊朝這邊射來。
重箭呼嘯而至,長牌手及時防禦,箭簇砸在長牌上,砰砰作響。
建奴弓手還要繼續射箭,前麵那波戰兵已經衝到他們近前。
建奴不得不拋下步弓,抽出腰刀和衝上來的長槍兵搏殺。
楊通在從懷中掏出那塊鵝卵石,在上麵加了道黑線,這是今天射殺的第十二個後金兵。
這隊臨時拚湊的鴛鴦陣立即朝甕城下方移動,長牌手走到最前麵,楊通緊隨其後,刀盾手和長槍手殿後。
身後不斷有戰兵跳上城頭,頂著從城內射來的一陣陣箭雨,越來越多戰兵出現在城頭,開始向主城發動進攻。
楊通和他五名隊友剛走到甕城台階的拐彎處,迎麵衝上來三四個真夷甲兵,四個建奴身上都是血跡,正在大口喘氣,估計是剛剛經曆一場血戰。
四個後金兵和五名開原戰兵不期而遇,也可說是狹路相逢,都有些驚慌失措,領頭的那名建奴越過楊通頭頂,望向遠處黑壓壓的順著雲梯攀援而上的戰兵,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他呆了片刻,旋即將注意力都放回到眼前這五名尼堪身上。
楊通瞟了眼遠處台階,淅淅瀝瀝淌著人血,台階下麵橫七豎八倒滿了戰兵屍體,看樣子剛才第一波登城的上百名開原軍傷亡殆儘。
再遠處,無數背插白色三角小旗的巴牙喇從甕城兩邊拾階而上,個個氣勢洶洶,看樣子是殺紅了眼,誓要將丟掉的甕城奪回來。
兩邊同時大喊一聲。
“殺!”
楊通猛地拔出腰中兩把燧發短銃,也不瞄準,對準前麵便扣動扳機。
幾乎在火銃爆響的同時,一柄短斧狠狠斬向楊通左臂關節處,他連忙躲閃,斧頭正中手中那把燧發槍,直接將槍砸了出去。
後麵那名刀盾手躲閃不及,胸口被斧刃劈中,倒在地上叫了兩聲,便沒了動靜。
與此同時,鴛鴦陣中兩把投槍同時投出,將那名投斧的建奴身體貫穿。
電光火石之間,對麵四名真夷甲兵被殺死三人,重傷一人,鴛鴦陣這邊重傷一名刀盾手,其他人都是毫發無損。
刀盾手很快沒了呼吸,楊通和這個年輕人沒啥交情,甚至談不上什麼萍水相逢,他們還沒認識就已經是生死相隔。
楊通神色平靜,死亡是戰場上最常見的風景線,流矢冷箭不會因為你是新兵就躲開你,楊通輕輕給這位小兄弟合上眼睛,望著百步之外遠處蜂擁向前的正白旗甲兵,忽然想起自己還是個伍長,於是大聲命令周圍活著的人開始行動。
“援兵至少要半炷香功夫才到,韃子會先到,你們兩個把屍體和石頭壘起來,壘在台階邊上,搭成一道胸牆!”
“你們幾個,去把那門小炮推過來!炮口對著建奴。”
眾人立即分頭忙碌起來,此時衝到前麵的建奴開始用輕箭拋射,射在城頭青石板上叮當作響,開始時是稀稀疏疏幾支箭,越到後麵箭雨越來越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