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被撤職後,撫順主官位置空出,平遼侯暫時沒精力顧及撫順事務,更彆說是選拔新官員上任。
整整一個臘月,開原一團亂麻,諸事繁雜,商業凋敝,謠言叢生,陸續有漢商和外番商人遇害,張潮帶人查了好幾日,還是沒找到什麼頭緒。
平遼侯的這個年怕是過不安穩了。
劉招孫意識到,這次在背後搞事的黑手並非等閒之輩,不是張潮能搞定的。
開原亟需建立一支專業的情報力量。
臘月二十四,袁崇煥和康應乾帶著三千多戰兵,返回寬甸駐地。
臨行之際,劉招孫特意召見了袁嘟嘟。
平遼侯對部下照例一番勉勵,勉勵袁崇煥在寬甸認真做事,繼續招兵買馬,做好屯田和馬政工作,為遼東供應更多的糧食和戰馬。
袁崇煥向平遼侯保證,寬甸將時刻做好準備,隨時躍馬鴨綠江,拯救對岸那些受苦受難的新義州百姓。
劉招孫對朝鮮國的策略是蠶食鯨吞,逐步消化掉這塊土地,培養代理人的方式在朝鮮是行不通的。
徐霞客帶回來的情報顯示,薩爾滸戰後,倭國商人在朝鮮的活動增強,這引起了劉招孫重視。
和分裂混戰的蒙古不同,朝鮮有自己獨立的文化曆史,封建化水平也不是草原部落所能比擬,更重要的是,朝鮮國體量超過千萬人,實力不容小覷,朱棣時代他們甚至有攻打大明的野心。
麵對這樣的對手,隻能慢慢蠶食,若像隋煬帝唐高宗那樣舉兵攻伐,最後隻能在這片苦寒之地上折戟沉沙,劉招孫不會重蹈前人覆轍。
袁崇煥明年在寬甸的任務,便是繼續吸納朝鮮流民,進一步將對岸的新義州掏空,給漢城的朝鮮王製造壓力,待時機成熟後,便出兵吞並新義州,將其納入開原版圖。
泰昌二年,受小冰河氣候影響,朝鮮各道糧食減產,北方的新義州更是重災區,天氣乾冷,田畝拋荒,大批朝鮮百姓逃難到對岸的寬甸城。在平遼侯的指點下,袁崇煥早早在寬甸儲備了十幾萬石糧食。等明年開春,新義州青黃不接時,會有更多人渡江投奔寬甸,袁崇煥對此輕車熟路,順勢將他們編入屯堡,讓他們為開原戰車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兩人聊到最後,劉招孫想起朝鮮旁邊那個更強大更麻煩的鄰居,沉吟片刻,對袁崇煥道
“還有一事,需袁都察加以留心,幫本官做好!”
“請平遼侯示下。”
見劉招孫神色凝重,袁崇煥連忙俯首聽命。
“袁大人可知,壬辰、丁酉戰役(萬曆援朝)後,神宗皇帝發平倭詔以告天下,號令周邊藩國與大明一道,封鎖倭國,不許片帆駛往倭國?”
袁崇煥久在嶺南,從嘉靖年間起,廣東便屢屢遭受倭亂,粵民對倭寇恨之入骨,萬曆皇帝對日本的經濟封鎖,他自然是知曉的。
“下官當然知道,萬曆二十八年,神宗皇帝下詔,將倭國從太祖規定的‘十五不征之國’中除名,將其歸為‘元惡’,對倭國采取禁防之策,······同年,遼鎮單遊擊在朝鮮釜山會見倭國橘智正時,讓他轉告“告於家康,務要專心學好,不可陽與朝鮮講和,陰懷異圖。”(注釋1)
劉招孫滿意點點頭,袁崇煥不僅有實乾之才,而且博覽群書,事無巨細都有所關注。
對日本這個鄰居須提前布局。
此時日本正處於幕府統治初期,第二任幕府將軍德川秀忠和他父親德川家康一樣,麵對國內大名林立、教亂頻仍的局麵,急要一個穩定的國際環境。
壬辰戰爭後,日本處於被東亞各國孤立的狀態。
兩任幕府將軍一改豐臣秀吉時代侵略擴張對外政策,希望尋求與明朝建立直接貿易關係,力圖進入以明朝為中心的冊封體係。
幕府為了能與大明恢複友好關係,完全采取跪舔態度,德川秀忠多次派遣使者前往朝鮮,希望能“假道進貢”,然而被朝鮮無情拒絕。
萬曆二十二年,德川家康授意島津義久致書給琉球王尚寧,讓其幫忙在明朝和日本間從中斡旋。
“中華與日本不通商舶者,三十餘年於今矣。我將軍憂之之餘,欲使家久與貴國相談,而年年來商舶於貴國,而大明與日本商賈通貨財之有無。”
萬曆二十四年,本多正純受德川家康旨意,致書福建總督陳子貞。這封書信雖然名義上是寫給福建總督,其實真正的目的是給明朝皇帝看的。
信中稱呼明朝為“中華”、“大明”,稱日本卻為“邦”、“蕞爾小國”,這些無不表達了日本自身的謙卑與對明朝的尊敬。
劉招孫決定利用德川幕府這種急於加入東亞朝貢體係的心理,在大明與倭國之間左右逢源,從而攫取最大利益。
“本官聽聞倭國商人在朝鮮多有貿易,朝鮮卻一直瞞著大明此事,神宗皇帝在位時,對本官有知遇之恩,對開原亦有再造之恩,本官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回去後,仔細查探他們與倭國的貿易詳情,將證據送回開原,將來好對李倧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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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連忙答應,他沉思片刻,小心翼翼道
“平遼侯是想取代朝鮮,與倭國直接貿易?”
“不,本官是想征伐倭國。”
“倭國人口數倍於朝鮮,強藩大名,武德充沛。當年蒙古大軍三次征日,皆慘敗而歸。本官比不上忽必烈,對付倭國,不能單靠武力,還需商業。以前遼鎮和倭國貿易量太小,而且要經過朝鮮,以後我們直接代替朝鮮,借明廷名義,以遼東貿易公司為先導,通過利潤更高的貨物,侵蝕倭國商業。支持部分大名,挑動倭國內戰,各個擊破,將其納入開原體係。”
袁崇煥瞠目結舌,他萬沒想到,平遼侯竟對倭國如此上心。
“劉總兵,當年太祖親自定下十五不征之國,這倭國排名第一······”
劉招孫知道登陸日本聽起來太過玄幻,他本不想多做解釋,然而對袁崇煥,對這個正處於東亞文明衝突最前沿的主官,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多說兩句。
“袁都察,世上哪有什麼不征之國?無非看能不能夠到。夠得到的,便是華夏故土,夠不到的,就是不征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