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野戰炮聲穿透迷霧,響徹遼西原野。
熾烈的火箭尾焰掠過人群,燒遍整個天空。
崇禎元年三月四日,臨近午時,寧遠四郊大霧還沒散去。
三月的陽光照在大地上,冰寒的原野升起氤氳霧氣。
火藥燃起的白煙與霧氣混合一起,給慘烈的戰場平添一抹神秘色彩。
炮群駐紮在寧遠城東五裡土坡上,正在對迷霧中的敵人持續炮擊。
開原各式火器輪番登場,從四磅野戰炮到十二磅紅夷大炮,從神火飛鴉到拉發地雷。
各種爆炸聲混在一起,仿佛在進行炮火展覽。
按照平遼侯將令,炮群須對標定區域進行飽和攻擊。
“要給遼鎮和宣府鎮留下深刻印象。”
這是劉招孫對兩位炮團主官的原話。
開原炮團副團長韓真義望向漫天紛飛的炮火,看著密集的鐵球穿透大霧,飛向一裡外的目標,臉上露出滿意微笑。
每次炮擊,都能聽到迷霧中傳來陣陣慘叫聲和戰馬嘶鳴聲。
韓真義將鬱積多日的怨氣全部發泄到炮火中。
平遼侯為隱藏開原軍實力,沒有把野戰炮全部投入寧遠戰場,所以,這些天炮兵在城下一直被動挨打,傷亡慘重。
現在,風水終於要輪流轉。
“老王!”
韓真義望著遠處王長之模糊背影,大聲吼叫。
因為長時間操炮,炮兵早早患上了耳聾耳鳴等職業病。
韓真義病得不輕。
“老王!!”
老王正揮舞令旗,指揮一隊火銃兵往前推進。
伏擊開始前,鄧長雄從第二軍抽調兩百火銃兵,協助炮兵守衛炮群。
近衛第二團出征前剛剛裝備新式燧發火銃,是六個近衛軍中最先裝備的,全軍上下對此都很關注,炮團也不例外。
之前安裝的插塞式刺刀存在連接不牢,妨礙射擊等缺點,很多戰兵都不願使用。
茅元儀和雷匠頭率領工坊上千工匠,經過半年多時間嘗試,後來終於找到一種更好的解決方案,
他們用套管將刺刀固定在槍管外部,改良後的刺刀更加堅固牢靠,戰鬥力大大提升。
刺刀長度一尺七寸,加上燧發槍三尺五寸的長度,刺刀總長度超過大多數兵刃,近戰突刺不落下風。
炮群側翼五十步,兩百把燧發槍刺刀組成一個薄薄的步兵方陣,刺刀斜斜指向迷霧。
韓真義覺得這是多此一舉,他不相信在四百六十門火炮近距離轟擊下,還會有什麼人能繼續存活。
不要說遼鎮,就是近衛軍恐怕也無法堅持。
韓真義甚至有點同情祖大壽和他的三千家丁。
同情歸同情,約定好的炮忍痛也要打完的。
“韓營官,六磅野戰炮發射五輪了,還打不打?”
韓真義對著眼前氣喘籲籲的傳令兵,大聲吼道
“打!怎麼不打?平遼侯讓你們來是乾嘛的!給老子狠狠的打!飽和轟擊!隻要沒炸膛,就繼續打!”
傳令兵答應一聲,聽到炸膛兩字,眼中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韓真義剛要安慰他幾句,這時,王長之從前麵退回來了。
身上還沾著血跡。
“王團長,咋了?”
“沒事,剛才幾個昏了頭的祖家家丁,撞到刺刀前麵,讓我們刺死了。”
韓真義點點頭,他對短兵相接不感興趣。他盯著周圍還在轟鳴的野戰炮,詢問老搭檔。
“老王,打多少了?”
王長之貼著韓真義耳朵大聲喊
“三千五百發,火箭數不過來!”
韓真義聽到這個數字,高興的合不攏嘴
“乖乖啊,三千五,大手筆!隻半個時辰,對麵幾千人馬都讓咱們打殘了。戰兵都還沒上呢!”
“看來,以後打仗還是得靠火炮啊!火炮為王。”
王長之沒功夫展望未來,眼前還有更棘手的事情。
他貼著老搭檔耳朵,用幾乎震破耳膜的聲音吼道
“老韓!咱們得抓緊了,讓後麵的火箭一起發射,彆磨磨蹭蹭,等會兒遼民和外番就上來了,他們要找遼鎮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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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大霧,出乎劉招孫預料。
如同昨晚城頭狙殺自己的火銃兵。
在他的世界,意外總是不期而至。
那陣火銃爆裂打斷了平遼侯對古典音樂的鑒賞,將他從高山流水的美好幻境拉回到殘酷血腥的現實。
劉招孫很淡定。
無論是突發的大霧還是突襲的火銃,穿越者所能做的,隻有順勢而為。
既然寧遠城中那麼多人想要自己死,他便隻好滿足大家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