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八月,開原主力尚未向釜山集結,東征所需的糧食物資已經開始源源不斷運往朝鮮。
與此同時,近衛軍兩個軍團沿北運河南下,準備給肆虐西南的奢崇明叛軍迎頭痛擊。
運河上下檣桅如林,在袁崇煥的指揮下,恢複運力的漕運出動所有漕船,協助開原軍運送軍糧。
多達數十萬石糧草沿運河進入東昌府,然後裝車運向威海衛港口。
八九月間,濟寧、臨清至威海衛的官道上,每天向東運糧的牛馬車堵塞驛道,首尾相接五六十裡,不能相望····天下騷然,時有文人將平遼侯伐日與隋煬帝伐高句麗並稱。
青州府西南。
袁崇煥在幾名衛兵簇擁下,跟著一隊河南商販的馬車,緩緩向東。
這次跨區域長途運送糧草,主要還是依靠民間力量,與遼西之戰不同的是,劉招孫這次是以朝廷的名義發放鹽引,給糧商讓利更大,而且是在經濟較為繁榮的關內,因此吸引來更多人參與。
“民心可用。”
袁崇煥騎在馬背上,舉手望向眼前連綿數十裡的運糧隊伍,嗬嗬大笑,被曬成黑皮的臉上立即露出兩排長滿牙垢的黃牙。
“袁都察,何止是民心可用,簡直是簞食壺漿,喜迎王師啊。聽說開原軍懲治跳梁小醜,糧草不濟,連福建糧商都來了,都要共克時艱,還有河南、湖廣、江西、陝西、山西,晉商都來了,紛紛揚言襄助平遼侯掃穴犁庭,立馬扶桑!”
袁崇煥聽了微微點頭,轉身對身邊這個文官副手道
“老許,說事就說事,彆這麼文縐縐的,在行伍中,不是去翰林院做文章!說了多少次,就是改不了這毛病!”
叫老許的文官個子比袁崇煥高出一頭,聽了這話,連忙把韁繩勒住,在馬背上做出副躬身受教模樣
“袁都察教訓的是,卑職知錯了。”
袁崇煥揮揮手,繼續道
“商人逐利,給足銀子就行。福建那些人是李旦帶來的,可不止為了鹽引,人家是來和咱們合作的,你讓那些鋪兵對商戶都客氣些,不得像平日那樣,無故責罵!這些鋪兵雖然不是開原兵,不過收了咱們銀子,就要按咱們規矩來,聽到沒有?”
許之源聽了這話,臉上立即露出驚訝之色,旋即恍然大悟,做出歎服之狀
“要不怎麼說袁都察是平遼侯麾下第一乾臣,下官最佩服平遼侯用人的手段,真是高明,有袁都察負責糧草運輸,此次大軍東征,必······”
許之源還在搖頭晃腦說個不停,忽然抬頭一看,發現袁都察坐騎的屁股正在遠離自己,已經向前走了五六步。
“袁都察,請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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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背插小旗輕騎鋪兵簇擁著驛丞來到一段堵塞的糧隊前,身材發福的揮舞手中腰牌,大聲叱吒
“堵在這裡作甚?快把壞掉的車馬推開!”
“軍爺,俺全部家當都在這棉花上,就指著運到威海換鹽引,棉花沒了,俺也活不成了·····”
驛丞看都不看地上跪著的棉花販子,指揮手下幾個鋪兵連砸帶搶倒在路旁的馬車。
一群糧商站在後麵冷冷旁觀。
棉花商販一把抱住驛丞小腿,哀求不要搶他的貨。
“軍爺,我不運了,我自己回去·····”
“上千兩糧車被你耽誤這麼久,誤了平遼侯的東征大事,沒辦你個通倭大罪把你丟進海裡喂王八,就該燒高香了!滾開!”
驛丞揚起馬鞭,指著周圍看熱鬨的糧商,怒道
“看什麼看?!一車賺平遼侯一百兩銀子,給你們這麼大好處,還敢不好好做事!”
說罷揚鞭就朝前麵河南商人打去。
鞭梢忽然被人從後麵抓住,驛丞勃然大怒。
“怎麼的?還敢造反不成,給老······”
他這話沒說完,前麵幾個正在搶劫的鋪兵忽然都停下動作,抱著鼓囊囊的棉花,抬頭驚恐望向主官身後。
周圍安靜下來。
身後響起一聲濃鬱的嶺南方言。
“衰仔!大人嘅野都畀你衰咗嘞!(大人的事情都被你這人壞了!)”
眼前一群北方商人茫然望向四周。
一個身材精瘦的開原大官在衛兵簇擁下走到近前,用不甚標準的官話命令道
“既是行伍中人,拿了開原軍的銀子,就須守開原軍律。”
驛丞連忙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袁都察饒命!饒命,下官也是想著讓軍需早點運到·····”
袁崇煥臉色陰沉,揮手道
“哄搶百姓,私吞軍需,依律,斬!來人,把這幾個禍國殃民的東西都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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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嘴港周圍海域被大小福船堵得滿滿當當,上千艘來自遼東、天津衛、浙江、福建兩廣的商船正在海港裝卸貨物。
十幾艘平甲艦拉開舷窗,露出它們駭人的艦炮炮口,正在五裡外的海麵上遊弋。
平甲艦後麵跟著上千艘體型較小的鳥船和開浪船,如同一大群小鴨子跟在母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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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艦船,不論大小,都是全副武裝,列出戰鬥陣型,一有商船出港,便有艦隊劈波斬浪,上前護衛。
百尺崖當地的軍戶們,動作嫻熟的踩上一丈多高的舢板,把一袋袋糧食和棉被扛上甲板。
操著南北口音的水手們在船老大指揮下,將甲板上的糧草軍需整整齊齊碼進艙底。
威海衛指揮使楊起隆逃往江南後,這個濱海衛所一度陷入恐慌。
傳言開原軍會來威海衛報複,平遼侯會殺光所有人給他妻女複仇。
然後劉招孫並沒有大開殺戒,他隻是讓裴大虎沈煉帶錦衣衛抓了幾個參與叛亂的衛所將官,將其押回京師斬首。
對於剩下的普通軍戶皆既往不咎。
此次為運送征日糧草,劉招孫再次募用了當地軍民,而且賞錢給得很高,參與運糧者,每人每天三錢銀子。
百尺崖衛所屯堡,謝陽司長摸了摸自己瀕臨全禿的地中海,對著海岸邊忙忙碌碌的人群,忍不住歎道
“平遼侯不計前嫌,給威海衛軍戶一條活路,短短兩日便招來幾千人力,又有福建李旦、鄭芝龍等人襄助,此次東征,大軍糧草可以無憂了。”
平遼侯在一群官員簇擁下,舉著望遠鏡向遠處眺望。
一艘裝滿火藥鉛子的大號福船正緩緩行駛出鷹嘴港。
一艘比福船矮了一半的平甲艦高速緊跟上來,並行行駛在福船右翼五十步左右距離,兩邊甲板令旗揮動,水手們正在商議排列成哪種陣型。
劉招孫放下遠鏡,目光略過謝司長光禿禿的頭頂,望向周圍眾人
“眼下隻是開始,戰場瞬息萬變,等糧草全部安全運至釜山才能說無憂!沈煉!”
沈煉立即上前,開始向平遼侯彙報蓑衣衛的最新進展。
在過去的三個月時間裡,沈煉楊通趙遠之裴大虎等人從現役八萬多名戰兵輔兵中招募隊員八十七人,又從原先情報局篩選二十三人,組建成一支一百一十人全新情報力量。
平遼侯親自命名其為蓑衣衛。
至於為什麼取這個名字,劉招孫也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七八月份多雨,大家天天穿著蓑衣吧。。
“本月,蓑衣衛在旅順、金州斬殺倭國探子十五人,俘虜一百二十人。死去的十五個倭寇大多是登岸後自己餓死的····他們身形矮小,羸弱不堪,武器幾乎沒有,威脅很小,忍者遠比不上後金巴牙剌·····”
“什麼忍者?一群加賀伊賀的鄉下愚民而已。”
劉招孫前世對日本沒什麼好印象。
撇開各種曆史問題不談,這群自詡為“日出之國”的居民們,表麵彬彬有禮恭敬有加,見麵相互鞠躬恨不能把腰折斷。
其實是重小節而缺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