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正愁不會遊水,打不到他們,他們倒自己上來找死了!”
“把壕溝胸牆都修起來,野戰炮架起!”
對馬島淺茅港。
口吐芬芳的朱河騎著一匹高大的蒙古馬,沿山麓防線來回巡邏。
第七軍訓導官陳蘇,一臉陰沉的望著這位脾氣暴烈的主官。
陳訓導官身材消瘦,走起路來晃晃悠悠,活脫脫像個猿猴。
前年第七軍剛建成時,差一個訓導官,流民識字的很少,最後勉強找來陳蘇湊數。
這個十七歲的年輕人以前是個童生,鳳陽人,識文斷字都不錯,喜歡毆打縣丞,在老家待不下去,逃到了遼東。
森悌看他膽子大,有血性,便讓他擔任訓導主官,還兼著戰兵代表。
隨著軍隊體係組織架構的日益完善,各軍、各營訓導官和戰兵代表手中掌握的權力逐漸提升。
訓導官和戰兵代表平日的工作,除了向戰兵鼓舞士氣,灌輸對敵人的仇恨,還負責對戰兵的戰功考核,職位升遷進行考核打分。權力僅次於軍、營級主官,在戰場上,若是主官戰死或負傷不能再領兵指揮,訓導官和戰兵代表便要替補上去,帶著戰兵衝鋒陷陣。
訓導官和戰兵代表相互配合又相互製衡,直接對平遼侯負責。
當然,不是所有訓導官都是實權派。
至少在第七軍,陳蘇就沒有表現出他應有的權威。
也可能是朱河個性太過強烈吧。
“把石頭弄走!”
朱河勒馬停在一處壕溝麵前,指著溝邊上一堆細碎的鵝卵石,對周圍戰兵大聲咆哮。
壕溝裡五六個正在加深的輔兵縮著脖子,連忙手腳並用爬了上來,各人取下自己鐵盔,盛起石子朝遠處扔去。
“老子說了多少遍,戰壕邊不留石子,炮彈打來,石頭比冷箭還厲害!第二軍那個神槍手楊通,在赫圖阿拉讓一顆不起眼的石頭打斷手臂!多俊俏的小夥兒,現在連媳婦兒都討不到!”
戰兵一陣哄笑,朱河返身從馬背上取下馬鞭,作勢就要上去打人。
陳蘇連忙上前攔住他。
“老朱,行了!”
朱河舉起椰瓢咕嘟嘟灌了兩口,舉起遠鏡朝海邊望去。
三裡之外的海灘上,密密麻麻的平底小船像退潮時的海龜,軟趴趴窩在在淺灘上一動不動。
一隊隊手持長槍、火銃,全身披甲的紅毛夷從海龜肚子裡跳出來,偶爾還能看到虎蹲炮一樣的小型火炮。
“他娘的,人還不少,看起來有兩三千人,小陳,你看看!”
朱河邊說邊將遠鏡遞給陳蘇。
年輕訓導官接過遠鏡看了一會兒,長滿青春痘的臉湧上熱血,紅撲撲的。
他手指攥緊鉦帶匕首,呼吸變得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衝上去砍人。
“老朱,王長之他們咋不打炮了!”
陳蘇望著那些擠在沙灘上的紅毛夷,不停想象著22式重炮砸在紅毛夷中間,周圍血肉橫飛的畫麵。
朱河讓衛兵牽過韁繩,自己和訓導官走路視察防線。
“夠不著,炮兵夠不著。”
確如朱河所說,布置在對馬高台周圍的岸炮,目標是四裡之外的紅毛夷艦隊。
而山麓海岸周邊,正是這些大炮的射擊死角。
登陸艇遭遇開始的幾次炮擊後,很快行駛到岸炮射擊死角,這才得以從容不迫登陸搶灘。
“炮營夠不著,咱們不是有炮嗎?就這樣坐等著他們上岸?”
陳蘇忿忿不平,滿臉狐疑的望向這位獨斷專行的軍官,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個叛徒。
朱河當然想半渡而擊,趁著紅毛夷搶灘時一波攻擊,把對手趕下大海。
不過這位經驗豐富的軍官很快否定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
除了山頂上那些忙得抽不開身的戰兵,滿打滿算,他手底下隻有五百六十個腦袋。
其中還包括三百多個輔兵,真正可以衝鋒陷陣的隻有兩百人不到。
指望這兩百人衝到海灘邊野戰,去攻打對麵十倍於己、全副武裝的紅毛夷,除非個個都是天神下凡。
這時在前麵刺探的架梁馬發出急促的哨聲,朱河懶得多跟這個毛都沒長齊的私塾先生囉嗦,不耐煩道
“陳蘇,咱們營的任務,是阻擊敵人,保護山頂重炮轟擊敵軍艦隊,不是出去和敵人拚命!劉總兵平時教導咱們的,那啥主要矛盾和啥次要矛盾,你他娘的都聽到狗肚子裡去了?”
訓導官被他這話一激,也頓時血氣上湧,掏出燧發短銃就開始朝裡麵裝填彈藥
“你要是慫了,老子親自帶人衝,仗打輸了,你就是畏敵不前!”
說罷,訓導官拎起燧發槍,揮手招呼周圍戰兵朝海邊衝去。
朱河被這愣頭青快要氣死,一把扯住陳蘇,對他道
“好!好!我帶人去,”
朱河大吼一聲,周圍正在忙活的戰兵輔兵都停下來。
“第一旗,第二旗出去殺敵,第三旗留下,接著加固陣地。兩門小炮一起去,耳朵都支棱起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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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河翻身上馬,領著兩隊戰兵向登陸地點進發,訓導官想要跟上來,被他攔住。
“陳訓導官,你就彆去了,上山找炮營,讓王從之派兵支援,告訴他,炮兵也能當戰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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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馬島海戰爆發前,這座島一直作為物資中轉之地,並未駐紮大軍,也沒有修築完整的防禦工事。
由於東征太過順利,就在開原上下把這座美麗小島當成是自己後花園時,歐羅巴人突然來了。
對馬島的防禦陷入極度被動之中。
對馬島被封鎖後,朱河當機立斷,開始在山下修築工事。
等到敵軍開始登島時,開原軍好歹有了道防線。
兩門四磅野戰炮正在猛烈轟擊,炮彈以每分鐘一發的速度向兩裡之外的登陸艇砸去。
輕型炮安裝在車輪上,隻要兩人便可以推動,除了虎蹲炮,它是開原目前戰場機動最便捷的火炮。
四磅炮威力有限,幾發打在登陸艇上,竟沒將船打碎。
幾次嘗試失敗後,炮手又將目標對準岸邊正在列隊的紅毛夷轟擊。
這時,紅毛夷的長槍兵和重型火繩槍兵開始在海灘列陣行進。
方陣側翼出現一些朱河從未見到過的輕型火炮,有點像虎蹲炮。
“打!朝人多的地方打!!”
一陣沉悶的轟鳴聲後,朱河充滿期待舉起遠鏡。
一顆四斤的鐵球帶著橘紅色炮焰噴湧而出,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飛速射向兩裡之外。
就在朱河以為鐵球要犁出一道血槽時,最後它輕輕掠過紅毛夷方陣,重重砸入水中,片刻誌宏,海水變得血紅,一條被打斷尾巴的金槍魚在血水中掙紮翻滾。
“個斑馬的腦殼進水!叫你打人,不是打魚!”
朱河站在炮手身邊,一個大耳刮子扇去,不過並不是真打。
“繼續打!”
開原步兵野戰炮射程在虎蹲炮之上,普通佛朗機炮更是不能與之相比。
紅毛夷沒有將重炮運送上岸,又沒有騎兵,艦隊陷入岸炮和開原水師夾擊之中,自顧不暇。
正是看清了這三點,朱河才敢如此托大,兩門小炮就敢轟擊兩千多人的步兵方陣。
隨著炮手校正炮擊,後麵幾發全部命中。
四磅炮雖沒有他兄弟十磅炮“方陣剃頭匠”的美名,不過隻要鐵球砸入人群,便能至少帶走五六個紅毛夷的生命,給方陣造成一陣騷亂。
朱河大吼著讓炮手不斷發射,直到炮管變燙,不得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