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人前年從揚州德寶齋收的個杯子,喚作漁翁戲荷琥珀杯,原主說是個唐朝寶物,臨清圍困,往來不便,權以此物當做覲見禮物,獻與左總兵。”
東方祝從懷中摸出個三寸長的琥珀色透明杯,遞給衛兵。
左良玉眼睛直勾勾盯著那杯子,拿在手中細細把玩。
荷葉形杯身,把手雕琢成漁翁形狀,漁翁發髻高挽,身背魚簍,左手握魚,魚嘴上昂,似在掙紮呼吸,魚鱗清晰可辨,一副鮮活神態。
“確是個寶物,難得東方大官人有心,”左良玉將琥珀杯收起,撫弄美髯,得意洋洋道
“天誅逆賊,劉招孫斃命,和逆臣楊鎬、沈念等賊一起被炸成粉身碎骨,哈哈哈,陝西賊也傷亡殆儘,天道好輪回!可恨北地文官武將死了大半,吾皇於南京繼位,發誓為天啟皇帝報仇,所有才有這北伐,目下朝廷用人之際,本官不過區區遊擊將軍,便能升為副將,隨劉宗周出征,脫穎而出,東方兄,”
左良玉俯視東方祝,目光柔和,
“像東方兄這樣的義商,為國為民,不貪錢不好色,本官以為,你在新朝也當有用武之地。實不相瞞,這次弘光皇帝派本官北上,一則為掃滅劉賊餘孽,其二也為上馬納粟(見注釋1),為朝廷選拔一些忠心為國的良才。”
東方祝笑吟吟望向左良玉,心裡早把這武夫罵了千萬遍,這廝表麵大咧咧的,沒想如此貪鄙,剛送了琥珀杯,張口便又要要銀子,言語粗鄙,貪得無厭,撈錢撈的這般肆無忌憚。
“本官早年在遼東時,便聽聞臨清是運河第一州城,眼下南北鼠疫,蝗災旱災,漕運斷絕,老百姓餓死病死無數,也隻有臨清還有些底子,東方兄弟,你這會回去,除了幫咱放火,還得把皇帝招攬人才的旨意傳達給那些富商,讓他們多捐獻銀子,捐他個幾千萬兩,眼下北直隸各地州縣主官死的死逃的逃,到處都有空缺,隻要銀子到,官兒便到·····”
東方祝雙手抱拳“一定一定,到時小人必定帶頭捐獻,去做個教坊司的烏龜官,哈哈哈,事成之後····”
左良玉大手一揮,儘顯豪邁之色
“事成之後,你我一九分賬,不會少了你的!”
當夜,左良玉和東方祝又秘密商議內應破城事宜,約定好了舉事的各項細節,兩人越談越是投機,頗有相見恨晚之意。直至二更時分,東方祝起身告辭,說是等天亮便不容易混入城中,左良玉當下亦不挽留,派家丁“護送”東方大官人回城。
東方祝推辭一番,指著那名虎背熊腰滿臉凶光的家丁道
“臨清兵凶戰,我看這兄弟也是個打仗的好手,還是留在左尚書身邊吧,也好護衛···”
左良玉大手一揮,一臉豪邁
“不必了,像他這樣的好漢,本官帳下還有一百零七個!對吧,佟牛?”
家丁聽了,點了點頭。
東方祝無奈,隻得再次行禮,帶上家丁,出了大營返回臨清州城。
左良玉送東方兄弟出了營門,遠遠撇開藥商,對佟牛吩咐道
“佟牛,看緊這個什麼東天官人,他和老婆睡覺時,你也得看著,若敢耍什麼花活,就送東天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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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東方祝,左良玉端坐戎帳之中。
何人踞坐戎帳中,寧南徹侯昆山公。
左良玉自幼喪父,由他叔叔將他照顧成人。明史左良玉傳中說他“長身赬麵,驍勇,善左右射。目不知書,多智謀,撫士卒得其歡心,以故戰輒有功。”
在原本曆史上,左良玉最開始在沈陽做一個小小把總,薩爾滸大戰後,他靠著家裡的關係,結交上了還在做昌平督餉侍郎侯詢,由此開始發跡。崇禎元年,寧遠衛兵變,遼兵鬨餉,將巡撫畢自肅擒獲,畢自肅羞愧自殺,左良玉官任遼東車右營都司,受此事牽連,也丟了官。崇禎三年,他便複官,跟隨遊擊將軍曹文詔支援玉田、豐潤,與清軍在洪橋、大塹山、遵化等地大戰,戰後獲得增秩的賞賜。
崇禎四年被侯恂推舉為副將,參與鬆山、杏山之戰,之後參與與清軍、與流賊的諸多戰事,被升為總兵,張獻忠敗退四川後,左良玉占據武昌,加太子少保,實力達到巔峰,號稱擁兵八十萬,卻坐視李闖東進,北京城破崇禎殉國。
弘光皇帝登基後,左良玉不顧大局,以清君側之名擅自東下,打亂了江北防務布局,自己也在東進途中病死,終致清軍毫無阻力的南下······
不過因為劉招孫的到來,左良玉的人生軌跡已經發生重大變化,他雖沒有遇到貴人侯詢,也避免了寧遠兵變罷官,靠著自己努力,仍舊成為左右南明局勢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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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坐了一會兒,在小廝服侍下就寢。
躺在床上,想起劉宗周吳三桂遲遲不還,也不知在京師遇到什麼變故。土財主馬洪起不辭而彆,臨走時連招呼都不打,看來這臨清城一時半會兒難以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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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帥越想越是煩躁,索性招來營妓,是個叫柳圓圓的揚州女子,兩人當下在帳中胡亂折騰一番,天色已是微明。
左良玉頭暈目眩,眼皮跳得厲害,總覺有大事發生。
不等打發走柳圓圓,隻聽外麵有人吵吵嚷嚷,吵鬨的厲害,左良玉對營門吼道
“號喪呢?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