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來寧古塔公乾,楊通都會到城北大校場,觀看人與公牛角鬥。
通常,他在寧古塔的日程排的很滿,每天都要約見各衙門的人,向當地官吏反複核實犯人的身份,錢副將和石知府頗為好客,各種應酬讓他應接不暇。
楊通不敢和錢、石兩人走得太近,雖然太上皇嚴禁鎮撫兵插手寧古塔事務,楊通也從不關心兩人在寧古塔都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直覺告訴這位鎮撫兵頭頭,事情遠沒有太上皇在沈陽想得那麼簡單。
來寧古塔很多次後,觀看公牛決鬥,成了鎮撫兵頭子躲避俗事的最好借口。
角鬥通常在寧古塔大校場進行,門票從一兩到一百兩,價格不同,位置也不同,據說一百兩的門票可以坐到第一排,能夠和憤怒的公牛“近距離接觸。”
楊通對近距離接觸不感興趣,他的錢不夠看全場,更彆說什麼黃金位置。
最近一切都在漲價,門票當然也漲了價。
這裡實行的製度和遼東其他地方完全不同,既不是資本主義製度,也不是極權主義。
如果非要歸類,眼下寧古塔正在實行的製度,與古希臘古羅馬的奴隸製頗為相似。
自由民也就是普通百姓,可以任意處死從關內運來的死囚徒,而且不受懲罰,也可以花錢從官府手中贖買,贖買之後,這些奴隸便成了他的私有財產。”
總之,在商人出身的錢三弱影響下,在這裡,所有事情最後都變成了生意。也不知這個奸商撈了多少銀子。
每一個囚犯都是生意的一部分,來到寧古塔後,錢老爺會對他們進行簡單篩選,一部分留作門客,一部分發去挖礦,還有些(女眷)直接安排去青樓。
為了吸引更多的百姓前來觀看,角鬥場上都是用凶悍的死囚來和公牛搏命,場麵血腥而殘忍。
楊通曾向太上皇提起過這些寧古塔種種亂象,然而卻沒得到任何明確回複,好像太上皇對這種草菅人命的行徑,睜一隻閉一隻眼。
或許武定皇帝變得和那個商人一樣,眼睛裡隻剩下錢了。
原本被用作練兵的大校場,現在搭滿了木製看台,從城牆底下一直延伸到海浪河河邊。
海浪河正處於淩汛期間,河邊停泊隻剩下十幾艘運送木材的沙船,船上的桅杆,像稀疏的闊葉林,人眼望去,仿佛一下子就能洞穿這裡的秘密。
楊通帶著他的衛兵,很快找到了一處好座位。這倒不是因為楊營官來得比彆人早,或者他購買座位時花錢更多,答案很明顯,是因為他左臂上的鐵鉤子,仿佛從沈陽運來的最新式步兵炮,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打開一條路。
“癟犢子玩意兒!沒長眼啊,你瞅啥瞅!你····”
擋在前麵,正回頭怒視楊通等人的一位遼東老鐵,感覺自己被人觸碰了一下屁股,邊罵邊拔出腰刀(在寧古塔,允許百姓攜帶兵刃)。
可是當老鐵注意到對方手臂上的鐵鉤正泛著寒光,感覺仿佛炮口正瞄準著他的臉。
老鐵立即慫了。
衛兵一把推開那人,楊通卻沒和這人一般見識,他在渾河,在赫圖阿拉,親手殺死的包衣阿哈,沒有八百,也有一千。
活閻羅的名號,名副其實。無論對死人還是對活人,他都能保持最大限度的克製。
“楊哥,昨晚錢副將的家丁又來了,帶了一箱子東珠·····”
楊通正在舉起他心愛的望遠鏡眺望大校場入口,心心念念那頭暴躁的公牛早些出場,忽然聽到衛兵說起這話,像是吞了隻蒼蠅似得,臉上立即露出一副惡心至極的表情。
“不是說了不收嗎?”
“可是他們天天來,煩死了。”
大校場四周豎著一圈旗杆,旗杆頂上的小旗和從上到下布滿旗杆的黑色三角旗在微風中飄展,鬥牛欄入口處修起了一座木門,漆成白色大理石模樣,門柱漆得和沈陽廣積門前的漢白玉大獅子差不多,顯得頗為雄偉壯麗。
主旗杆的底座由四個巨大雕像組成,漆得花花綠綠,其中不乏金色,旗幟是馬口鐵做成,兩麵都刻著金色的武定皇帝畫像,一副畫上畫著“武定皇帝血戰渾河,大破建奴八旗”圖。
遠處傳來一片驚呼,那頭善鬥的公牛快要出場了,看台和屋頂上人頭攢動,到處都是狂熱的寧古塔百姓。
一百多個身著蒙古、朝鮮、女真服裝的輔兵,鎧甲上繡著第十一兵團的旗號,手持長槍長刀,耀武揚威的繞著大校場轉圈。
急於看到公牛出場的百姓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小木牌牌——這就是觀看比賽的憑證——楊通知道,很快這裡就要鮮血淋漓,屎尿橫流,而且還會流血。
他失去了左臂,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從容不迫的瞄準射擊,不能再在戰場上體驗擊殺的快感,不過在近距離觀看人和牛的決鬥中,往往也能感覺到久違的刺激。
在寧古塔百姓狂熱的呼喚聲中,大校場北邊的一處閘門被人打開,第一頭公牛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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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牛猛地衝入大校場,迎麵直接朝最近的囚犯撞去,那囚犯沒有披甲,全身上下的武器隻有一把不怎麼鋒利的長矛。
整個大校場仿佛遭到了血洗一般,富戶和貴婦們笑著,喊叫著,不停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