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虞姬蘇醒的當天,慈聖太後與太上皇和解的消息,便傳遍了沈陽城,旬日之間,遼東大小官吏也都知道了此事。
駐守沈陽周圍的幾大兵團,同時進入備戰狀態,遼東官場風雲驟變,原先坐山觀虎鬥的各派勢力,這時候終於跳出來支持太上皇。
九月初八日,首輔馬士英孫傳庭,以太初皇帝名義,發布一道詔令,詔書中重申了天子衝齡踐祚不堪國事的現實,以小皇帝的口吻,希望大齊的權柄仍由太上皇操持,皇帝親政之事,再容商榷。
詔令從內閣發出,經由東太後楊青兒附議,此事預示著朝廷最有勢力的勳貴集團和後黨(楊青兒一黨),對太上皇的權威表示服從。
詔令既下,遼東各地文官武將紛紛上疏,對太上皇吹捧的奏章堆滿了禦案。
既然太初皇帝年齡尚幼,既然小皇帝不堪國事,既然後黨已經失勢,既然大齊上下都離不開太上皇,那麼,太上皇統領大權便是眾望所歸。
不過,鬨出這麼大風波,之前逼宮的那些官員,也不能不管不顧。
九月初十日,太上皇發布口諭,嚴厲斥責了兩位首輔
“朝局一誤再誤,內外交困,皆因內閣束手無策,罪在首揆,念及兩人勞苦功高,且饒了這次。”
孫傳庭馬士英領旨後立即請辭首輔職位,太上皇予以駁回,眼下這些爛攤子還需有人去收拾,想這樣撂挑子不乾可不行。
太上皇召集劉興祚章東等人,吩咐道“朕不想株連太多人,能活命便活命吧,便殺幾個帶頭鬨事的,其他人不予追究。”
章麻子聽到這話,臉上露出驚愕表情。
是太上皇懈怠了,還是他老人家的刀子老了,砍不動了。
“陛下,這些狗東西謀劃篡權奪位之事,就這樣饒了他們?”
劉興祚在旁邊忿忿不平道,作為蓑衣衛的大頭目之一,他越來越多感受到朝野上下對太上皇的威脅。
這些年來,武定皇帝在關內關外推行《齊朝田畝製度》,處處受到一群官吏掣肘,很多政策到了地方便變了形。
比如在天津衛山東濟寧等地,許多原先的漕運商販,因為運河被廢,失去了千百年的營生,又不願進入商會公社當賬房夥計,便掏空家底,重金賄賂運河沿線的民政商會官員,重操舊業,進行走私貿易,將一些在市場上不容易買到的物資,倒賣到富戶手中,什麼鹽巴,絲綢,茶葉·······除了軍火,這些人什麼都賣。這條產業已經在北直隸形成了規模龐大的地下市場,當地官員人儘皆知,卻又屢禁不止,每次遇上朝廷派人檢查,隻是抓幾個蝦兵蟹將交上去當替罪羊。
再比如曲阜一帶,當地孔教勢力死灰複燃,一些前明文人,聯通大清洗運動中的漏網之魚,以設立書院襄助文教的名頭,在曲阜附近籌建書院,表麵與大齊學堂無異,其實讀的都是三綱五常君君臣臣,還有什麼聖人之心以畜天下之類的糟粕。這些人組成一個聖人黨(曲阜話叫做聖人蛋),人數已經超過萬人。
再如秦淮河上明令禁止的娼妓,也打著各種由頭卷土重來·······
類似這樣的陽奉陰違,扛著紅旗反紅旗的行徑,在大齊各個角落都能找到蹤影,隻是輕重程度不同罷了。
不能說帝國上下都有推翻太上皇統治的謀劃和野心,然而,至少有相當一部分官民,從一開始,就對新政權表現出了強烈不滿,他們憎恨《齊朝田畝製度》,憎恨極權製,憎恨廢除私產,憎恨武定皇帝三番五次發動的大清洗運動。
這種不滿和憎惡,在帝國基本盤穩如磐石時,在帝國上下一心時,表現的並不明顯,然而一旦上層有什麼風吹草動,各個角落裡的魑魅魍魎便跳出來興風作浪。
好在眼下一切都歸於風平浪靜,至少,表麵上風平浪靜。
“不要擴大打擊麵,你們是尖刀,不是錘子,不能樹敵太多····”
武定皇帝對章東劉興祚兩人說完,便如遲暮老人,分明流露出了些力不從心。
大業未成,暗流湧動,幸好柯瞎子給太上皇算命說他壽既永昌,少說也要活個兩百年。
至少,穿越者不用像後世康麻子那樣,振臂高呼,我的好想再活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