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若能改弦更張,棄暗投明,裡應外合,一舉殲滅江右齊軍,大丈夫功成名就,封侯拜相,千古青史,唾手可得也!”
“此乃某平生所求!”
早在弘光十五年春,督師閣部阮大铖西征前夕,第三次派出秘使前往南昌,勸惠登相改弦易轍,“建不世之功”。
不過當時惠登相正率投降明軍在江西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自然對南明勸降沒有任何反應,哦,唯一的反應是將南明使者耳朵和鼻子割掉,卻沒有把人處死。
惠登相沒有滅口的行徑,讓南明君臣看到了讓這位“忠臣”反正的一絲可能。
接著,弘光朝廷在江西的最後存在——贛州大明督師萬元吉——也派出密使勸說惠登相反齊,還給惠登相送去了一箱子東珠和珊瑚。
惠登相被南明朝廷的真情實意深深打動,當然,打動這位降將的最關鍵因素不是東珠和珊瑚。
“弘光皇帝屢有手詔,許公能以江西歸明者,即舉江西封公,亦嘗達一二乎?”
這樣裂土封侯的封賞,是大齊和劉招孫不能給惠登相的。
惠登相心動了。
促成惠登相二次反水的最關鍵有兩點
首先是江西巡撫和巡按對惠登相老家的廢除私產行動,當然在當事人看來這等同於抄家。
惠登相在山西,在湖廣積蓄多年的財富,被齊國民政官“清理登記造冊”,全部打包運往南昌、武昌等地府庫。
第二個因素也就是導火索,正是江西江南各地風風火火如火如荼的反對“禁纏足令”。
齊國頒布的“禁纏足令”在江西各府縣引起強烈反彈,上至知府縣令耆老鄉紳,下到販夫走卒村夫匠戶,都對這項“暴政”充滿憤怒,部分地方上有影響的豪右名士,甚至揚言
食可儘,頭可斷,血可流,足不可不纏!士大夫節操不能丟!
餓死事小,纏足事大!
一些先前隱居鄉野,不願與大齊合作的前明遺老們,突然複活一般,開始絡繹不絕拜訪惠登相府邸,如薑曰廣等人,這些人日夜勸說惠帥采取行動,“不可辜負江右民心”。
加上南明將領何騰蛟等人的反複勸說,惠登相終於下定決心,在江西搞一把大的。
當然,他起事的地點沒選在南昌九江這樣的通都大邑,因為齊軍在這些重要城市駐兵較多,惠登相深知齊軍實力,他也不敢去觸那個黴頭,他最後把造反的地方選在臨川,時間定在了四月十八日。
之所以選在這裡,無非三個原因
其一,臨川位於贛南,距離福建相對較近,一旦起事,方便福建明軍接應;
其二,臨川府城明軍力量薄弱,隻有不到一百齊軍駐守,而且一半是輔兵;
其三,臨川服膺程朱理學教誨,百姓多知聖人之言,對禁纏足令暴政義憤填膺,對齊國怨恨極深。
此時的江西巡撫、巡按,江西留守蓑衣衛等,已對惠登相暗中聯絡弘光朝廷的行為有所察覺。
東林寺的靜安法師——沒錯,就是吳霄聯絡的那個老和尚——完全掌握了惠登相企圖反水的罪證。他們將這些罪證呈報南昌方麵,奈何齊廷一直沒有反應,章東隻說玩大家“稍安勿躁”。
意識到計劃可能暴露的惠登相,於廣德元年四月十五日提前發難。
惠登相設宴擒殺前往督促執行禁“纏足令”的江西巡按成學東、布政使卞龍尺,江西禦史葉大成,並宣布反齊複明(成學東早有覺察,沒有赴宴,逃過一死,其餘兩人皆殉國)。
臨川城內投降大齊的前明官員,“儘棄黑淄而換冠裳”,少數不願追隨反齊的官員被處死。
危急時刻,江西掌印都司柳同春拋下妻兒家屬,縋城而出,喬扮坡腳道人,星夜逃往南昌報告臨川之變。
遠在南京,風雨飄搖中的弘光朝廷聽到這個消息,立即詔封惠登相為豫國公,加封太子少保,讓他統領江西軍政大權。
贛南其他三個府縣已經投降的明軍,也紛紛響應。他們或據城反齊,或毀城逃走,與臨川明軍彙合。
早已等候多時的鄧長雄第二兵團立即采取對策,調兵遣將。
三月十八日,鄧長雄派第一營、第二營,第三營為征討臨川主力,會同投降湖廣明軍馬進忠一部三千人,蒙古騎兵兩千兵馬,朝鮮兵兩千人,組成一萬大軍進逼臨川。
與此同時,抽調投降建州固山額真朱馬喇、投降左良玉部將馬國柱領兵由鎮江溯江而上,暫緩對南京城攻勢,在安慶同主力大軍會合,已經進至湖南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部人馬,暫緩南下,調頭東進,從北、中、東三個方向形成對叛軍夾擊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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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路齊軍大軍壓境,如泰山壓頂之勢圍攻臨川的前夕,臨川明軍內部卻已經吵得不可開交。
惠登相召集一眾舊部商議“北伐大計”。
老部下們一致認為,趁齊軍主力在鎮江南京,湖廣兵力空虛時,發兵越過洞庭而上,直搗江夏武昌,將長江齊軍截為兩段,斷絕其糧道,與南京守軍東西夾擊,殲滅齊軍,乃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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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在孔有德等三賊進入江西之前,向西突擊,占據嶽陽,與何騰蛟等部鼎足相投,切斷齊軍對湖南、江西的聯絡,是為中策;
揮兵北進,燒殺劫掠,將齊軍逐出江西,是為下策。
這樣以來,各部齊軍可以從容聚集,明軍隻能嬰城自守,全無活絡。
和曆史上大多數決策者一樣,惠登相最後選擇了下策中的下策。
他獨辟蹊徑,充分汲取當年寧王叛亂時沒有及時攻下贛州的教訓,決定摒棄部下提出的上中下三策,繼續向南,先攻下贛州,再集中兵力北進······
這個令人窒息的騷操作,葬送了南明最後翻盤的希望·····
三月十六日,惠登相親率大軍十餘萬水陸並進,溯江而上,於十九日進抵贛州城下。
明軍重兵圍困贛州,駐守贛州的第二兵團右協副將徐啟仁與十倍於己的明軍激戰於城北,寡不敵眾,壯烈殉國。
贛州總兵胡友生遂憑險扼守,不再與明軍交戰。
此時對贛州齊軍而言,即使是最近的援軍也有千裡之遙,贛州已經完全成為一座孤城。
贛州城三麵臨水,地勢險要,城牆堅固,易守難攻。守將劉武元、胡有升督促部將高進庫、劉伯祿、楊遇明、賈熊等奮力頑抗。
隨著戰事推進,雙方相持不下,惠登相開始對自己“獨辟蹊徑”產生懷疑,越發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