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越過了光門,陸長生已經有些麻木了。
周圍的環境融化又消失,重塑又凝固。
這一回,陸長生所處的位置,是一家街角的24小時便利店。
他扭過頭,輕易的在收銀機後找到了陸離的身影。
“陸離,我好像從來都沒見你出去玩過呢,現在的大學生很少有你這樣天天打工的了。”
一個中年阿姨脫下了身上穿的馬甲,隨手塞到了收銀機下方的收納筐裡,一邊伸手將腦後的頭發抓起,一邊笑嗬嗬的朝著來換班的陸離說道。
“沒辦法,我的同學都有人養,我沒人養,隻好自己養自己了。”陸離同樣回以一個溫柔的微笑。
那笑意非常的標準,連嘴角翹起的弧度和眼角輕微的彎曲都異常自然,就像是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次一般,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那偶爾也要出去玩玩,調劑調劑心情,老是打工讀書打工讀書兩邊連軸轉,身體會吃不消的。”
“彆覺著自己年輕,就可以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這天天上晚班也不是個事,彆看晚班工資能多那麼一點,把身體熬垮了,賺多少錢都是給醫院打工。”
“這麼著,我明天上班的時候和店長說說,我替你一星期,讓你好好歇一歇。”
中年阿姨已經紮完了頭發,隨手拎起收銀機下的挎包,邊往外走邊念叨著。
陸離知道中年阿姨是好心關心自己,但是他真的很需要錢,而且白天要上課,也沒辦法兼職打工,隻能搖了搖頭拒絕了阿姨的好意。
在他再三保證晚上一定趁機摸魚偷偷補一會兒覺後,中年阿姨才慢悠悠的離開了。
臨走前,還聽她嘴裡嘟囔著,“明明是個好孩子,可惜了啊”
便利店裡再次恢複了安靜,陸離的嘴角慢慢放平,重新恢複了冷漠。
自從兒時遭逢大難之後,他的親人,同學,朋友,幾乎全都葬身在那場恐怖的大地震中。
就算偶有幸存者,也全都想方設法的逃離了小鎮,以免睹物思人,陸離的身邊再無一個熟悉的身影。
好不容易,他才撐到了大學,離開了那個傷心地。可是陸離似乎失去了和人交往的能力,不管是同學也好,身邊的同事也好,始終都無法走入他的內心。
陸離總是習慣用一副溫柔的笑意,來掩飾他內心的真實情感。
比起冷漠的拒人於千裡之外,他的手段更加的隱晦,也更不容易被人察覺。
牆上的時鐘慵懶的擺動著,逐漸朝著12點鐘的方向靠近。
陸離眼見街道上已經沒有行人了,這才從貨架上取出了一盒泡麵,在櫃台結過賬之後,他為自己燒了一壺熱水。
等待泡麵的過程中,陸離還奢侈的給自己加了兩顆鹵蛋。作為一個什麼都要靠自己的窮學生,這已經算是久違的享受了。
坐在便利店的高腳椅上,望著窗外高樓林立的鋼鐵叢林,陸離無意識的擺動著泡麵裡的叉子,任由升騰起的煙霧將麵前的玻璃窗熏得逐漸模糊。
窗外的萬家燈火,窗外的繁華都市,似乎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感受著麵前的泡麵逐漸軟化,陸離停止了動作,將叉子橫放在了泡麵之上。
他將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沉默了數十秒後,陸離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微小聲音說道,“陸離,生日快樂。”
麵前的玻璃依然朦朧,就像隔著一層霧。
陸離遲疑了幾秒,還是抬起手在麵前的玻璃上勾勒了幾筆。
一棟簡筆畫描繪而成的房子裡,有兩大一小三個小人。兩個大人一左一右的牽著小人的手,安靜的落在房子的正中間。
每個人的臉上
都掛著一個大大的微笑。
陸離的嘴角微微勾起,可他那張標準的笑容還沒成型,麵前的小人就被升騰起的熱氣所覆蓋,消失不見了
陸離沒有再畫,也沒有吃身前的泡麵。
他就這麼怔怔的看著麵前的玻璃,保持著一貫的微笑。
隻是眼前的世界,似乎更加模糊了一點,讓人看不真切。
光門再次出現,陸長生這次並沒有直接進入,而是同樣怔怔的看著少年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很久。
終於,他鼓起了勇氣,踏入了光門之中。
光影晃動,景物重組,再次固定之時,陸長生已經來到了一間整潔的診室內。
“陸離,你聽我的,現在就必須住院,你的情況很糟糕,當年受傷時腦部留下的淤血已經結成血塊了。”
“血塊現在已經開始壓迫你的神經了,如果不及時采取手術,你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一位身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指著桌子一旁的腦部ct圖臉色嚴肅的朝著陸離說道。
陸離怔怔的看著圖片中那團明顯的陰影,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
有那麼一瞬間,他心頭沒來由的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團一直留在自己腦子裡的血塊,會不會就是這些年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孤獨,具現化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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