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的確沒想立刻回家,這次祭祖,他還想去祭拜一下,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的祖父祖母們。
蘇越看不是回家的路,多少也猜出了兒子的想法,就淡淡地說道“平兒這是還不想回去?”
蘇平點點頭,解釋道“這麼多年了,也沒去祭拜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今年就去一次吧!”
說著,他顛了顛還裝著東西的籃子。
蘇越看了眼兒子,片刻之後,緩緩說道“好,爸帶你去,就在天衡山山腳,靠近咱們村的那邊。”
日頭愈漸攀向天中,村子裡已有幾戶比較早食的人家,開鍋下廚,升起嫋嫋炊煙,飄離人間。
在這差不多要吃午飯的時候,蘇平父子倆,卻是向著天衡山的方向走去,好像都不擔心中午飯如此解決。
蘇平抬手遮在眼前,稍微瞥了眼天色,將懷裡帶著的點心拿出來,微笑道“爸,先吃午飯,歇一會。”
“好。”蘇越輕聲答應。
父子倆就這樣,在路邊坐了下來,拿著蘇平常做的點心,就著微微拂過的風,吃得津津有味。
蘇平看著他們來時的路麵,目光落在那兩行腳印上,思索著問道“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是什麼樣的?”
蘇越沉默少頃,一隻手拍著地麵,最後隻憋出來一句話,“你爺爺他……對人挺嚴厲的……”
蘇平沒有說話,依照這麼一句話所給予的信息,他大致構思出一位白發蒼蒼,眉目端正,時常說教他人的老者形象。
“其實這麼說也不對。”蘇越躊躇著,又說道“小些的時候,我還沒平兒你這麼大的那時候,他經常帶著我去山上打獵物!”
“那時候的天衡山,也沒這麼……空曠好爬,都全是大樹,一根野草能有現在我心口窩那麼高,小孩子一掉進去,摔暈了根本找不到人在哪!”
“不過,爸還算厲害,每次都跟的很緊,沒被落下過,沒給你爺爺他添亂……”蘇越那歲月留下痕跡的臉上,漸漸有了憧憬的神色。
這憧憬,使得已為人父的他,有了幾分小孩子氣的感覺,與其方才話語中的自己,似彆無二致。
蘇平也笑了,臉上寫滿了開心,聽著這些講述,仿佛當時的他就在那裡,看著那時還是孩子的父親,緊緊追逐著父親的父親一般。
蘇越說完後,歎了口氣,連說著接著上路吧,否則估計得耽誤回去的時間,就杵著拐杖起身。
剛剛聽了故事的蘇平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順著做咯,於是又攙扶著父親,踏上往天衡山的路途。
從遠處看,天衡山無比巍峨,龐大的山體聳入雲霄間,滾滾浩蕩的大海,在其麵前都需退讓三分似的。
遠看是如此,等到近了後,那感覺越是深刻。
蘇平此時就立身山腳下,抬頭望去,自己如滄海一粟,渺小不可見的螻蟻,天衡山怡然不動,一股無形的壓迫便油然而生,使人望而生畏。
此時此刻,蘇平的心中隻有一句話,可以形容他與天衡山之間的境地,蚍蜉撼大樹!
緩了緩心境,蘇平鬆了口氣,然後隨同身旁父親的目光,望向那片稱得上雜亂無章的……墳地。
雖說是墳地,可卻是感覺與亂葬崗無異,荒涼雜蕪,魂幡肆意飄蕩,墓碑歪歪斜斜的,不知是歲月所致,還是本來就如此。
在這一片雜亂之中,蘇平跟隨著父親,來到四個墳包前麵。
接著父親的解釋,也讓蘇平知曉,這四個墳包所埋,是自己的祖父祖母,還有外公外婆四人。
根據曾經所聞,蘇平也知道,自個兒的父母在結婚後不久,兩邊的父母都相繼去世,隻留一對新人將紅化白,弄喜為悲。
還是照常擺上些香燭貢品,在忙活好後,蘇平在父親的帶領下,磕了三個頭,並各奉上一捧子孫土。
蘇越弓著身,一手杵著拐杖,與其中一個看不清字的墓碑,如麵對麵地相望,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按理說,在祭祖之時,應當神色肅穆,再不然也不能露出笑容的,可蘇越此時哪裡忍得住,這發自肺腑的感情,他忍不住。
約莫過了有幾個呼吸的時間,蘇越的笑容收斂了些,站起身,望向同樣站著的兒子,緩緩開口。
“平兒,其實爸從小有一個夢想,隻是你爺爺覺得那太危險了,所以不讓我去做,到後來我結婚了,要照顧家裡,就徹底沒了機會去做。”
“爸您說的,是當千岩軍吧?”蘇平眨了眨眼睛,那雙眸子,早已這件事情,看得透徹。
蘇越點了點頭,也沒有感到意外,畢竟他覺得自己兒子很聰明,看出自己的這個夢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爸您……現在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