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寫書家,有人卻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交給同營帳裡,某位為人很靠譜的戰友,因為家中無人。
世上有許多人,不是親生父母養大的,也有人不是靠著他人的施舍,獨自一點一點長大的。
他們這樣的人,或許不多,但絕對不會是沒有,隻是可能平常不怎麼向他人提及,故而無人知曉。
就在蘇平寫完這封可能是遺書的家書,將自己賺下的軍餉,也一並交給負責此事的一位軍士,然後望著營帳中的眾人,問道“還有人沒交的嗎?”
一眾軍士相互看了看,麵麵相覷都看出對方再無需要交代,托送回去的物件,紛紛搖頭。
“我還有。”
眾人看去,是處在角落之中的寧璉,他搬著一個小箱子出來,然後把蓋子,露出裡麵滿滿當當的錢票。
這讓任何人看了,都會深思一下的諸多黃白之物,卻是讓寧璉直接推到了蘇平的跟前,意思是再明顯不過。
蘇平抬頭望著他,搖了搖頭。
寧璉心知他不會接受,解釋道“我家裡沒人等我,也沒有相熟的朋友親戚,所以這些我從軍以來賺下的軍餉,就都交給你了。
我要是死在戰場上麵,這筆錢全部給你……最好是給你,不濟些給你家裡人也好,彆放在營地裡爛掉了,賺來就沒花過!”
蘇平合上那箱子,接過交給那名軍士之後,拿起紙筆交代收件人先彆動這筆錢,或許會有人去拿,要是沒有那再另說。
“這個,也麻煩你了。”蘇平把那張紙折好,交給那名軍士。
那名軍士隻是搖頭,並未說其他言語,轉身離開。
蘇平回過頭,望著麵色淡然的寧璉,鄭重說道“如果你活下來了,而我沒能回去,就去商業街結尾的雜貨鋪,找一位叫做凝光的女子老板,拿回屬於你的錢,我在信裡都交代過了。”
寧璉淡淡說道“且看吧,誰生誰死還難說。”
蘇平默然,沒有言語。
此時營帳被掀開,有人走了進來,“難說確實是難說,不過沒想到寧居然有如此家資,少說也得不下三千萬了吧,不愧為老兵油子!”
如此話語,如此語氣,敢與這位出了名的活閻王侃侃而談的人,除了蘇平,那就是隻有岩川一人。
“蘇平,寫了多少給家裡人報情況啊?”岩川一屁股坐在鋪了褥子的木板床上,好奇問道。
蘇平如實相告,“一頁紙過一些。”
岩川挑眉道“就寫這些,夠說嗎?”
蘇平歎息,“不夠,但也沒辦法了,暫時隻有這麼多了。”
岩川緩緩說道“那就努力活下來唄,到時候回去想怎麼怎麼說,根本不用對著筆墨發呆,絞儘腦汁去想該再說些什麼,當麵說多好,那樣才真摯。”
蘇平反問道“你說得頭頭是道,你寫了些什麼回去?”
“我啊,我啥都沒寫,隻寄了錢回去,她那麼懂我的心意,是世上最能懂我的人,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岩川齜牙大笑,久久不止。
但也就他還笑得出來,其餘人可沒有這個心思,都是一臉的愁苦神色,或者就寧璉蘇平二人還比較好一些,隻是也看不見喜色。
大敵將要來臨,災禍相隔並不遠,他們隻是血肉之軀,一介比普通人稍好的存在,如何能做到陣前談笑風生。
要他們為了國家把命交出去,他們可以做到,但要他們在此的前夕,如往常般打趣說笑,無異於癡人說夢。
岩川就不一樣,心大如銅鐘,是根本就看不出擔心的樣子,接著跟蘇平寧璉二人說笑,似不管不顧,沒心沒肺。
這個相貌平平的青年,還有心思就地安排起了戰時的戰術,指揮得那是叫一個簡單易懂。
“到時候上了戰場,蘇平寧璉你們兩個都躲後麵一點啊,我年紀比你們兩個大,要死也是得我死在前頭,不然不行!”
寧璉破天荒地出言反駁,“戰場之上,生死可不全由你說了算,何況生死大事,先後怎麼能夠用年紀大小衡量。”
他語氣決絕,接著說道“我在這世上彆無所求,也沒有留戀的人事物件,孑然一身,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頭,你們兩個靠後才是!”
岩川看著他,不忿道“平時你不爭不搶的,怎麼這事就非得和我杠呢,好不容易語氣和表情有點變化了,哪能白白葬送!”
“夠了!”蘇平一聲嗬斥,然後急聲道“你們都彆爭了,戰場上哪來的孤單一人應該先死,家有人等就後死的道理?
根本就沒你們這樣的規矩,沒有人是應該死的,也沒人是不應該死的,大家其實都一樣,但力強盛者,天傾之時當先一步為人前。
我自問實力處在營地前端,比你們二人都強,所以要死也應該是我死在前邊,你們在後頭才是!”
“怎麼連你也摻和進來了,你年紀最小,你得排在最後麵!”
“還有眾多人在等你,你不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