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煤氣味隨著打開的窗戶飄了出去。
倒在窗戶邊的張宏城隻覺得自己的喉嚨火辣辣的疼。
雙目被熏得赤紅一片,張宏城甚至以為自己自己眼睛裡被滴入了硫酸。
房屋裡的炭盆已經熄滅,但張宏城依舊不敢大意,拚儘最後的力氣爬到窗口開始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窗外的鳴蟬躲在附近的大槐樹上叫得有氣無力。
綁在槐樹樹杈上的大喇叭一直在響個不停,將鳴蟬的聲音完全壓製。
“團結起來,認真學習。”
“我國前日與圭y那政府正式建交。”
“年輕的朋友們,積極響應號召,到農村去,到邊疆去,為華夏的建設事業添磚加瓦,將我們火紅的青春熱情灑遍祖國的山河大地~!”
“接下來請聽粗鏜車間革命工友李秀英同誌帶來的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當這位李秀英同誌熱情洋溢的唱了一半,趴在窗口大口呼氣的張宏城終於緩了過來。
但窗外的景色讓他無比的陌生。
一眼看去,到處都是紅磚裸露的低矮平房和黝黑色的老木閣樓擠在一起。
房屋之間的過道很少有硬質的地麵,幾乎全是泥土地。
最顯眼的莫過於幾根低矮的木頭電線杆,黑黝黝從民舍的縫隙裡佇立出頭。
居民區裡的電線線路毫無規律和美感可言,大段線路軟趴趴的垂落,甚至有的比屋簷都要低。
少數房簷上釘著手工的木架子,套著幾個白色的瓷環充當電線的中繼受力點。
張宏城所在的樓房與這片居民區之間有著一道並不高的紅磚圍牆。
圍牆上刷滿了各種革命標語,落款都是“桃陵縣機械廠g會”,時間是1972年。
待到狹窄房間內的煙氣散儘,張宏城才心有餘悸的查看起自己所在的房間。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不過是在電腦前打了一個盹,怎麼睜開眼就變成了另一個張宏城。
1972年的桃陵縣機械廠的普通工人子弟。
這是一間隻有大約八平米的小房間,之前應該是一戶居民樓的陽台。
牆上貼滿了新舊不一的報紙做牆衣,唯一的裝飾是偉人的畫像。
就在張宏城在窗口大口呼吸的這段時間裡,屬於這個身體的殘存記憶已經被他吸收。
張宏城,今年十九歲,高中畢業一年,與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妹妹一起生活。
就在剛才,這個家夥毅然選擇了輕生。
在單人床頭的矮櫃上,張宏城找到了一封書信。
書信不是原身寫的,隻有短短一頁,信上有些字跡被暈開,應該是原身滴落的淚水。
這是女友給原身送來的一封分手信。
信中大概的意思女友認為自己一個人無法麵對即將到來的插隊生活,如果張宏城不能陪在她身邊,她會對自己與對原身的未來感到絕望和迷茫。
與其如此,還不如現在就和原身分手。
“你以後會是一名光榮的工人,而我則會成為一名彎腰勞作的農婦,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也許某一天我實在受不了那日子和對你的思念,我會選擇乾淨的了斷。”
張宏城忍著肉麻看到這最後幾句話,終於明白原身為什麼會傻到自殺。
這位竟然還是個戀愛腦。
因為受不了女友的分手和信裡話語的刺激,所以乾脆自己先殉情了事。
“愚蠢!”
張宏城又仔細看了一遍這封所謂的分手信,這位女友在一共四十四句話的分手信裡連續十一次提到了她的弟弟。
女友弟弟今年也到了年齡,被通知今年必須去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