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滬上聚集了整條長江流轉而下的風情。
九月初三,很多長江沿岸的城市還在被炙烤,但滬上已經過了最熱的七月末,氣候已經變得宜人了許多。
一輛藍白相間的公交車緩緩駛離站台,露出剛剛下車的一位女子。
正在等車的幾位男女同誌隻是下意識的掃了這位女子一眼,要麼眼睛瞬間挪不開,要麼後知後覺的飛快轉回來。
普通的麻花辮子,發間藏著幾枚普通的黑色發夾,濃鬱的黛眉帶著一股青春的稚氣,秋水般的眼睛宛如童話裡的湖水,瓊鼻修長,臉色恬靜,讓人望之脫俗。
白裡透紅的皮膚如霜賽雪,修長的手指輕巧的勾著點心包上的繩子。
在旁人看來,就連點心包上的白紙也被她的肌膚比了下去。
姑娘上身是一件滬上最常見的女士襯衣。
與外地尤其是東北不太一樣的是,滬上的女子習慣把衣服收一點腰,更能顯出自己的身材。
她的下身是一條淺色筆直的女褲和一雙咖啡色的涼鞋。
剛剛才雨過天晴。
弄堂裡的石板上還殘留著水汽,隻是這蒸騰的水汽消散得飛快,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女子提著點心,繞開巷弄裡隨處可見的小水窪,隨著她的出現,適才才安靜下來的狹窄巷子裡又私下熱鬨了幾分。
在這個年代全國各地的小巷裡,由於屋裡空間不足,居民們都有往門外巷弄裡擺放一些不重要物件的習慣。
滬上的巷弄文化與京城不太一樣。
在京城的巷子裡擺東西,和鄰居們招呼一聲隻要不妨礙大家過道就成。
放在巷弄裡的東西都比較隨意。
但在滬上就不太一樣。
雖然巷子比北方的要小,但每戶人家都會默契的分好各自家門口的區域範圍和公共通道的餘地。
真正的做到了螺螄殼裡做道場,細致到了極點。
哪怕鋸掉自己物件的一個角,也不要自己的東西越到彆人家屬意的區域裡去。
而且每家每戶門口雜物的擺放那叫一個精致。
京城人說話有點自來熟,但滬上人說話則很客氣。
哪怕是已經認識的鄰居,見了這位還沒滿二十歲的姑娘,都會和氣的招呼一句長的。
“喲,是小楚醫師下班了,儂今日這套衣服真漂亮,工作還順利伐?”
楚描紅微笑著點點頭。
“莎莎,蠻好的。”
杭城話語雖然和滬上話有些不一樣,但基本交流是沒有問題的。
楚描紅又往裡走了一段距離,兩個正在牆上寫寫畫畫的孩子扭頭看到她,忽然笑著逃走。
“畫裡的大姐姐回來伐,快去通知儂阿酷(你哥哥)。”
楚描紅也沒去理會這些調皮鬼,徑直走向裡弄深處的一棟老舊的紅磚筒子樓。
說是紅磚樓,其實也不儘然。
二樓之上的部分還保留著些許白色的洋灰牆麵,滿是坑坑窪窪的牆麵洋灰上露出大麵積的紅磚。
筒子樓一樓到一樓半的高度,已經完全變成了紅磚表麵,甚至齊腰高以下的牆麵還布滿了青苔。
楚描紅的宿舍在一樓。
很潮的一個八平米小房間。
在這個年代,滬上的住房緊張情況甚至一度超過京城。
哪怕是小小的筒子樓也會被搶得雞飛狗跳。
楚描紅住的小房間是滬上鐵路局幫忙“借”來的。
這棟筒子樓裡有七八戶是糧食局的職工,這個一樓的小單間就歸屬在糧食局的名下。
雖然糧食局的住房也相當緊張,但作為長期供應滬上糧食的大單位,建設兵團的麵子自然還是要給的,又何況還有鐵路局幫忙說話。
之前有十四個平方的筒子單間,在中間修了一道木板牆隔段,被分為了兩個部分。
一個五平米的鴿子間,隻能放下一張床,出入用的是原來的大門;另一個大點的房間有八平米,門戶是陽台門,再把陽台上的護欄去掉一部分,也可以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