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在機械廠宿舍樓的居所不大,但足夠溫馨。
隨著家裡的日子越來越好,今年過年的菜品也是越來越多。
還是當年吃飯的那張方桌,但如今桌子上的菜碟都差點疊了兩層。
1978年年夜飯,一桌子菜裡能有一半都是肉菜,足以證明這家人在過去的一年裡過得相當富足。
楚描紅這個拿著手術刀把人捅幾十上百個窟窿都不帶眨眼的女大夫,卻異常害怕給鞭炮和花炮點火這件事。
但越菜的人卻越愛玩,她和小姑子把廠裡供銷社的花炮掃了走了一小半,慫恿著自己老公放給自己看。
每當一大串鞭炮或者花炮被點燃,張宏城的身後便成為了楚描紅和張玉敏笑嘻嘻爭搶的避難所。
尤其是三人在零點放過花炮和鞭炮,由陽台改造的小房間裡,張宏城那張單人床上,楚描紅緊緊的縮在他的懷裡,似乎對窗外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相當害怕。
隻是那嘴角的嬌笑,卻映照出了她內心真實的意圖。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一夜魚龍舞。
大年初一,本地人不講究出門,都宅在家裡。
張家四人湊了一桌撲克,號稱此中高手的張玉敏卻發現自己無論抓到多好的牌都打不過哥哥和嫂子這一對。
氣得張玉敏跑去房間怒刷了一個小時的題。
她哪裡知道自己嫂子此刻對她愧疚得不得了——因為她大哥在嫂子“身上”藏了七八副同樣的撲克,她能贏才叫怪。
大年初二,張宏城騎上裴淑靜的單車,載著媳婦直奔鄉下。
他老家叫各頭莊生產大隊,距離縣裡足有二十多裡路。
大隊裡初二不出工,故而張宏城和楚描紅剛進村就引來了無數人的圍觀。
張紅方熱情的給張宏城引薦各路親戚,看著大家噓寒問暖的樣子,仿佛當年眼睜睜的看著張宏城才十二歲親爹被趕出村的人裡,沒有這些人長輩的份似的。
但張宏城和楚描紅都注意到有幾個人一直遠遠的站著,臉色不善的看著他們倆。
張宏城笑容淺淺的,誰也沒打招呼,直到張紅方把重新辦好的祖屋證明文件給了他,他這才問起了堂伯一家的人。
堂伯叫張前平,大了他爹整整二十五歲。
當年就是出任族長的張前平霸占了張宏城祖父留給他爹的房子和田。
但張宏城這位堂伯也沒落到好處。
手裡田地多加上張前義這個苦主還活著,張前平的下場頗有些淒慘。
但之後在村裡的話事人還是張前平那一脈的,所以村裡才強行逼著大家和張前義斷了關係。
張宏城的祖屋不大,是一套木石結構的老式民居,東西各有兩間房,後頭是一處廢棄的豬圈和茅廁。
在還給張宏城之前,這裡是大隊部的倉庫之一。
房子的歸屬經過了公社蓋章——既然當年已經認定是張前平霸占了張前義的財產,這處房子本該就還給人家張前義。
和張紅方約好明天上墳的事宜,張宏城回到祖屋的正間,卻發現楚描紅正一臉好奇的拿著煤油燈在照地麵。
“怎麼呢?”
“難不成你以為我家老宅地下還藏著寶貝?”
楚描紅偏頭對他眨眨眼。
“我以為不以為的不重要,而是似乎有人確實是這樣以為的。”
她示意張宏城順著煤油燈的光線往地上看。
張宏城這才驚奇的發現,臥室內的地麵似乎被人刨過。
“好家夥,這還不止一個坑啊!”
張宏城接過煤油燈貼近地麵仔細觀察了一遍,發現光是自己的臥室裡就被人挖了七八個大小不一的土坑。
他踩了踩土層,覺得有些鬆軟。
這說明這些坑被填上的時候沒過去多久。
張宏城領著楚描紅在祖屋其他地方轉了一圈。
這一圈轉下來,兩口子的嘴巴都快合不攏了。